伴着话音,加快了脚步。
夏怀信轻轻松松地跟着他,“所以您到底去哪儿?”
“锄地,跟你说你也不明白。”
“谁说我不明白,我不仅明白,还能帮您锄。走走走,咱爷俩一起。”
“。。。。。。。”
许炜终是缓下脚步,以冰冷的目光剜着夏怀信,“谁跟你是爷俩儿了?我老丁克了,没你这么大的孙子。”
夏怀信咧嘴笑,那一口大白牙炫目过晨阳,“我和你啊,碰到了就是缘分,而且这事儿怎么说都是您赚了啊。什么都不用干,白捡我这么大一孙子。”
“以后逢年过节,我定会备好烟酒补品过来探您。要不,我把这块地和老宅子送您了。”
“。。。。。。。”
许炜深吸了两口气才憋出了一句,“滚蛋!”
之后,径自往农场方向而去。夏怀信跟了一路,他都没再说一句,想冷处理的意味非常的明显。
。。。
农场占地近四五百平,工整地划分成三个区域:观赏类花卉盆栽,果树类与蔬菜农作物。一路茂盛花果香萦绕,养眼也养心,连夏怀信这种酷爱热闹的人都不禁生出了在这里长长久久地住下去其实也挺好的想法。
几经兜转,许炜停在了一大片空地前,挥锄松土,完全把夏怀信当空气。夏怀信也不介意,拿了把锄头默默帮忙。这事儿他从未干过,搁其他地方看到也是一掠即过,没有任何经验可言。
可他这人有点好,一旦打定主意要做什么,十二分认真每一步必踩到实,赛车是这样玩儿也是。。。。渐渐地,他沉溺其中,安静认真得让许炜有些不习惯。没忍住抬起头,瞧着被宠大的小少爷正溺于劳动,动作或许笨拙,但是认真,眉目间寻不到一丝伪装与不甘愿。
好一会儿过后,许炜的嘴角翘出一道细微的弧度,随即撤回目光。一个多小时后,许炜都开始喘了,那狗崽子还一下一下锄着,除了额间沁出了几粒细小的汗珠,同初时没有任何变化。
这体力,老爷子服气了。
他杵着锄头,冲夏怀信吆喝了一声,“休息会儿,一口吃不成胖子。外面有水,要喝去拿!”
夏怀信循声望向他,沉静散去,绮丽笑意泛出,“好勒。”
仅维持了两秒,又是嬉皮笑脸模样,“您说实话,我这土松得怎么样?”
许炜垂眸瞥了眼他松的那片土,轻飘飘道,“还行。”
这话一出,夏怀信顿时不乐意了,“就还行?同您这,有什么差别?”
许炜仍旧一脸冷肃:“那区别大了。”
夏怀信确定他在忽悠,不依不挠,“区别在哪儿?”
许炜:“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夏怀信:“。。。。。。。。”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没想到堂堂国画泰斗,也这么的凑不要脸。但许炜辈分搁那摆着,再不满也都只能忍着。忙了一阵,也真的是渴了,夏怀信把锄头搁到一旁,去前头拿水。
回来时,许炜已是席地而坐,拢着保温杯望着这片空地,目光深邃悠远,明显陷落到某种情绪。
夏怀信坐到他旁边,拧开了矿泉水,咕隆咕隆喝了半瓶。现老爷子还没回神,等了他片刻,轻缓开口,像是怕惊扰到他老人家一般,“您在看什么呢?这地下有宝藏?”
许炜猛地回神,侧眸睨了他一眼,嫌弃道,“满脑子的宝藏和钱,就不能有点儿诗与远方?”
这类批判夏怀信从自家爷爷那里不知道听过多少回了,早已免疫。无论什么时候听到,都能丛容消解。
他笑着,“诗与远方那么贵,没有钱怎么行?就你这一亩三分地,都得花不少钱。”
态度虽轻佻不羁,话其实有几分理在。再加之方才的那一幕幕,许炜对夏怀信的印象其实改观了不少,不知不觉聊上了。
“那你有诗和远方吗?”
“我?”
话峰转得太快,夏怀信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应了声才道,“没有。”
许炜:“是没想,还是想过后没有。”
夏怀信:“没想。”
许炜猜也是这样。夏怀信的心境圆满无缺,财富多到挥霍不尽家业又不需要他扛,他只需要快乐随心的活着。。。。。夏家众人估计也是这么想的,或者说没有一个夏家人真正逼迫过他,包括老夏。
“那就抽空想想,人生那么长,光玩填不满。”
夏怀信点头应下,后面会不会思考他自己都不知。又喝了口水,凉意于喉间泛开时,他忽然反问,“您呢?诗与远方是什么?”
他的诗与远方吗?
许炜因夏怀信的问题怔了怔,回神时,一缕微弱的哀伤从他眼中一掠而过。很久很久没有和人说过诗与远方了,很多记忆都开始淡化。。。。。只因那个人不在了,而他不知道还要活多久。
偶尔午夜梦回,他睁着眼睛,一个人置身于灰暗之中,总是在想,曾经为了诗与远方沉溺忙碌忽略了身边人到底值不值得。答案从模糊到清晰,他再也骗不了自己,他有诸多悔恨,是最后那两三年全然的陪伴都无法弥补的。如果给他多一次机会,他会做得更好,即便需要放下一半的自己也甘之如饴。
但是,没机会了。
不懂珍惜的人,被长长久久的留在了这个世界上,日日被内疚和悔恨啃噬。
“唉,老爷子!”
等了又等,夏怀信没忍住催促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