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每半月一次的全家聚餐是督军定下的。无论子女再忙,除了行军打仗或是有实在不得已的情况外,务必要出席的。
喜鹊估摸着也是希望她能好好装扮的,所以拿了好几件颜色亮丽的旗袍出来。她是年少,毕竟是不懂的。这种日子,是姨娘们争研斗靓的日子,自己不过是个陪衬,实在不必如此的招摇的。她索性自个儿挑了一个天碧色的,一穿上,腰身却显宽宽松松,这才惊觉这些天竟然消瘦了不少。因晚上长辈们都要出席,太随便了也不好,便想涂了点唇膏应景。
她方在西式的梳妆台坐下,却已瞧见赫连靖风带回来的那些瓶瓶罐罐。一时间便有些怔然。镜子里映出了一张落寂的脸,江净薇呆了呆,这才回了神过来,意识到镜子里的那个人原来是她。
她抹了点唇膏,这才下楼而去。喜鹊眼尖,还在楼梯上,便已看见端做在厅里的赫连靖风,忙行了礼唤了声:“大少。”
江净薇依旧低着头,看着一级一级的楼梯,缓缓地一步一步而下。她小心翼翼至极,好像生怕一不小心,她便要摔下去摔个粉身碎骨似的。直到下了楼梯,江净薇方含笑抬头:“大少。”
赫连靖风面无表情地坐着。江净薇见茶几上也无茶盏,便摇铃叫了听差,转头又问赫连靖风:“大少,是用茶还是咖啡?”
赫连靖风坐在沙上,那几上放了个西式的水晶花瓶,插了一小枝园子里剪下来的蔷薇,活泼泼明灿灿地艳丽。偏偏这浓稠的丽色反而将她那素淡的脸衬托得如雨后芙蓉般的清丽雅致。
只一眼,赫连靖风顿觉那莫名的心烦意乱再度袭来,他“腾”
地起身道:“不用了,我们该去饭厅了。”
说着,也不等她便径直出了去。
李家钟等侍从一见了她,依旧十分恭谨客气的叫了声“少夫人”
,与往日无异。直到了大厅处,赫连靖风才停了脚,待她走近,这才拉起她的手,与她一起进了去。
他的手有着握枪磨出来的茧子,磨着她的肌肤,轻轻地一点麻痒。那麻痒似有自己意识一般,沿着手中经脉一路游走,渐至心头。江净薇一时竟有些恍神。
厅里已经到了许多人了,本是三三两两地在说话,见他们两人携手而来,俱古古怪怪地静了下来。一时间,整个饭厅落针可闻。督军膝下共有三男一女,平素用餐时分两桌,她是跟是赫连靖风与督军,姨娘们坐在一桌的。二姨太,四姨太,六姨太也都到了,八姨太照例不出席,也就等督军和七姨太了。
二姨太将视线放在他们身上,恍若漫不经心地道:“大少,听说你最近公务繁忙?但再怎么忙,也得要多陪陪少夫人啊。咱们督军啊,可一直等着抱大胖金孙呢。”
赫连靖风低头看了江净薇一眼,庸懒一笑:“二姨娘说得在理。最近公务甚多,幸好净薇温良贤淑,对我体谅的很。不过,二姨娘教训的是。我身为赫连家的长房嫡子,为我们赫连家开枝散叶确实是件头等大事。”
大家都是睁眼说瞎话而已。你来我往,针尖对麦芒。
不多时,七姨太扶着督军进了厅,大家都赶忙站了起来迎他。
菜一道一道地由听差们端上来,自是精致万分的。北地的菜肴口味偏重,小洋楼平日的厨子是另外配备的,专为江净薇做江南的一些吃食。所以这时上桌的菜,江净薇是不对胃口的。赫连靖风坐在她身边,因为靠得近,他身上特有的气息又不时地传来,江净薇心里头只觉闷闷的,半点胃口也无。
江净薇心不在焉的,随手便夹了一个菜,却听得四姨太“咦”
的一声:“少夫人,你不是吃不得辣吗?”
她定睛一瞧,这才现她夹了一筷子辣菜。江净薇只得搁在面前的白瓷碟子里。赫连靖风却用筷子夹了去,当着众人的面,毫不避忌地一口吃了下去。江净薇只觉得自己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