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齐、李思顺两兄弟的直觉也非常敏锐,几乎与贺唯一同时赶到了中军,带着几分忐忑低声跟定柱探讨。
“的确不是!吴良谋可能也返回来了。不,不是吴良谋的第五军团,旗帜不太一样,人数也少了太多,你们往东面看,正东!”
定柱举着一架重金求购来的大号望远镜,努力分辨对手的旗号。
“肯定不是吴良谋!”
李汉卿关注淮安军多年,能清楚地记住每一个军团的特色认旗。吴良谋年青胆大,思路天马行空。所以他的第五军团除了标准番号认旗之外,通常还会举起数十面插着翅膀的老虎旗,以炫耀自家武力强悍。
而徐达和吴永淳,就比他低调得多。特色认旗一个为淮安军中标准的盾牌,另外一个则是交叉起来的双剑。透过各自高价淘弄来的望远镜,贺唯一、李思顺和李汉卿等人,可以非常轻松地分辨出,徐达拿出了第三军团的全部力量,吴永淳麾下来了大约有六个旅,两家兵马此刻正缓缓从西南、东南两个方向,朝沧州城下集结。而正东方来的那支队伍,却打着另外一种旗号,一轮明月,一轮旭日,一面广袤无际的大地和海洋。日月同升,永照华夏。
“轰隆隆!”
又是一声号炮,定柱、贺唯一、李思齐、李思顺等人,身体同时一晃,脸色个个都变得极为凝重。
“是朱屠户,是朱屠户的第一军团。他,他可能亲自来了!”
李汉卿的反应比任何人都强烈,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那面认旗他记忆太深刻了。当年,朱屠户的座舰上,就插着同样的旗帜,跨河履行与脱脱的约定。结果他精心准备的火药船分毫没派上用场。脱脱丞相却当场吐血,旋即气绝而亡。
他恨,恨那个人,那面旗帜。恨那个人活活气死了他的东主,恨那面旗帜毁了他出将入相的美梦。如果不是朱贼造反,他相信自己在脱脱的引领下,足够走上跟贺唯一同样位置。即便不顺利,至少也能跟中书左丞韩元善比肩。而现在,他却只能在定柱手下摇尾乞怜,并且还被人像防贼一样提防。
一瞬间,李汉卿甚至忘记了自己心中日后问鼎逐鹿的雄图壮志。挣扎着就想点起队伍扑过去,将日月旗下的那个家伙,无论其是不是朱屠户本人,碎尸万段。然而,他的胳膊,却被忽然走过来的两名蒙古武士死死扣住,无论如何挣扎身体都难以向前再移动分毫。
“李将军病了,胡言乱语。来人,把他给我送回城中去,找郎中诊治!”
贺唯一铁青着脸,向李汉卿身后的怯薛命令。
“来人,传老夫命令。从即刻起,忠义救国军交给沙喇班代掌。直到李将军痊愈!”
根本不给李汉卿反抗的机会,定柱默契地补充。
“是!”
几名怯薛齐声答应,架起李汉卿,就往城门方向拖去,任凭此人如何挣扎、叫喊,都绝不放松。
忠义救国军副万户沙喇班,则如同鬼魅一样从人堆里钻了出来,与李汉卿擦肩而过,冲着定柱躬身施礼,“末将在,末将必不负右相所托!”
“你。。。。?!”
李汉卿双眼圆睁,拖拉在地上的两条腿,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苦心积虑谋划了这么长时间,他一直谋划着如何背叛别人,如何获取最大的好处。却没想到,自己身边也有人早已背叛,早已谋划着要取而代之!
“拖下去!如果他敢乱我军心,就立刻斩了!”
定柱头也不回,大声催促。随即,又举起望远镜,继续朝着正东方仔细察看。
李汉卿这个人虽然狼子野心,但其见识却也不差。从正东方缓缓靠过来的那面战旗,的确是第一军团所有。战旗下的队伍规模不大,顶多只是一个骑兵旅,两千人出头。但队伍中每个人身上,却都披着一件银丝软甲,铁盔上的闪光耀眼生寒。
“是第一军团近卫旅!”
定柱听见左相贺唯一在自己耳边用颤抖的声音分析。“徐洪三的将旗在里边,在队伍正中偏左位置。旁边那个,旁边那面日月旗下,那个身材魁梧的家伙,应该就是朱重九!”
“是朱重九,除了朱重九没别人。我当年在徐州见过他!”
李思齐的声音,听起来也又干又紧,隐隐带着颤音。
朱重九来了,他海上而来。吴良谋前几天杀向了东方,不仅仅是为了扫荡那些豪强世侯的堡寨,还肩负着去接应朱重九,替近卫旅开路的任务。
朱重九来了,他居然抛下了淮扬,偷偷离开了徐州,偷偷来到了战场最前方。他要亲自指挥这场战斗,亲手来埋葬大元。
朱重九来了,他离开时,淮扬安然无恙。张士诚居然没有出兵,张士诚居然放弃了这辈子最好的机会,甘心永远被他踩在脚下!
。。。。。。
刹那间,定柱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只是看着远处那支队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队伍中的那名铁甲黑脸将军,宛若天神降临,身后涌满跳动的日光!
“驱逐鞑虏,光复山河!”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有声音在明媚的春日下,缓缓响起。
起初,还有些单薄。但是转瞬,就变得极为响亮。宛若沉睡多年的巨龙,猛然从深渊中跃起,出醒来后第一声长吟。
“驱逐鞑虏,光复山河!”
“驱逐鞑虏,光复山河!”
“驱逐鞑虏,光复山河!”
。。。。。。
嘹亮的“龙吟”
声中,前来参战的淮安军队伍,迅向彼此间靠拢。一面面战旗,在风中猎猎飞舞。
不见王师久,这是自建炎南渡以来,汉家军队的脚步,第一次踏上燕赵大地。而在此之前,华夏遗民已经在重重胡尘中,苦苦忍受了二百三十余年。
漫说北群空。华夏不是没有豪杰,只是豪杰成长的时间稍微长了些,但是其终究会一飞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