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七上八下,像是有个躁乱的皮球在胸腔里弹来跳去,把他折磨得喘息不得,就在他恐惧地揣测江念风的下一步行动,会不会已经现了,要把自己关起来时。
江念风悠然地从沙上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席歌身前,骇得他后退一步,脊背抵在墙上,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江念风站在自己面前。
甚至他的脸上还挂着温和的笑意,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目不转睛,帮席歌整了整蹭歪的衣领,然后后退一步,慢慢上下打量一遍,感觉满意了,慢悠悠地说:“怕什么。”
他拍了拍席歌的肩膀:“出去好好玩,记得回家。”
席歌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个好,腿脚僵硬得像是打了钢钉,让人生怕走着走着跌翻在地,江念风看着他走出家门,直到消失在尽头,才勉强走得通顺。
他扶着门框,没急着关门,胸腔闷闷地震动了一下,出声哼笑。
这么小的胆子,还敢去找他、去曝光他的黑料,再躲出国么?
回想着放在手指下的触感,战栗的身体,洁白如瓷的肌肤,简直像只柔软的小白兔,红着眼睛被他扯住耳朵,满心畏惧又不敢挣扎。
牛仔裤掐出的细细腰线几乎一掌可握,修长直的双腿,高帮皮靴衬得身材比例极佳。
这么漂亮的一只小兔子。
他压下眼底翻腾的欲色,转头回到屋内,抬手打了通电话交代几句。
可以放出去玩,但不能玩野了心,不愿回家了。
路边,才走出别墅庭院,席歌就软了双腿,跌坐在路旁的长椅上,再也走不动一步。
……刚才,也太可怕了。
明明是笑着,却觉得自己像是要被吃掉似的,全靠意志撑着两条腿走出去,才走出门就丧失力量,软得像面条似的。
可……任务……
捏捏背包里装的东西,席歌又鼓起勇气,握紧手机叫了辆出租车。
就这最后一次了,他在心里想着。
很快便有出租车飞驰而来,将他载上,又向着目的地飞驰而去。
才到咖啡厅,他就看到了坐在窗边,戴着黑色口罩和帽子,捂得严严实实的畏缩男人。
身上穿着破旧土黄色工装服,染着块块分辨不出的脏污,头也肮脏打绺,杂草般压在顶沾着机油的鸭舌帽下。
席歌走到他身边,犹豫着还没说话,那人便急切地从拉住他按在桌子对岸,嗓音沙哑得像被砂纸打磨过似的,焦急质问:“你怎么才来?”
说罢,他又意识过来,盯着席歌的脸,上下打量许久,猛地低声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畅快,越来越歇斯底里,眼睛里带着癫狂的快意,猛地握紧席歌的手腕:“你是席歌,你竟然是席歌,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江念风,想不到你身边的人也是最想让你死的人。”
男人笑声癫狂而歇斯底里,让人心底憷,席歌手腕被捏得生疼,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男人握得更紧,像是死死抓住的最后一颗稻草。
他有点害怕,甚至想转头就走,可男人已经了疯,力气大得惊人,不仅走不脱,腕骨还痛得快要被握断了似的。
席歌只能定下神来,慢慢安抚着,等他笑声暂歇,才缓声问道:“你跟江念风……有什么仇?”
“什么仇?”
男人冷笑,猛地扯下罩住整张脸的口罩,几道丑陋疤痕蜿蜒趴在脸上,一道落在额头,一道横贯鼻梁划过右脸,鼻梁直接从中间折断,还有一道撕裂唇峰直到下颌。
疤痕处增生的淡粉色皮肉微微隆起,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原本还称得上是英俊的面容变得恐怖可憎。
不远处传来几道抽气声,是坐在一旁恰好看到的客人,隐约飘过几个零星字词,大抵是“伤疤”
、“可惜了”
、“害怕”
之类的。
“这个仇,够不够?!”
男人重戴回口罩,压下帽檐,紧紧低下头,躲回黑暗里。
将最丑陋的一面暴露在公开环境下,甚至还被人看到,令他十分不安。
席歌好像也被他的面孔吓住了,呆坐着一动不动,眼神直愣愣的。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名字。
——仇采风。
是他昨夜拿到的名字,私家侦探将江念风拍摄《江湖》前后的履历打探得清清楚楚,仔仔细细。
他当时便留意到这个名字,选角时他也算是突出人选之一,但没抢过江念风,只好退而求其次演了个男五,却演得很不讨喜,后来吊威亚还出了事故,直接宣布退出娱乐圈。
席歌又仔细打量对面男人露出的双眼,微下垂的眼角,略显下三白的瞳孔,跟那份报告照片中的仇采风缓缓重合成一个人,带着股苦相。
席歌神情有些古怪,若是按照侦探给他的信息……似乎这事跟江念风没什么关系吧。
按下心里疑虑,席歌继续打探:“你脸上的伤……”
“没错!就是江念风!都是他害的!他划花了我的脸!”
他扭曲的面孔还在歇斯底里:“都怪他!否则我怎么可能到现在这样样子!”
喋喋不休地念叨了片刻后,他又桀桀怪笑起来,眼白红:“幸好我一直潜藏在他身边,这个机会终于让我找到了,他一定想不到,是自己的身边人背叛了他!这样才好,这样才能让他痛苦!这样也不及我痛苦的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