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差不多四十多岁,上次见面头还是黑的,如今两鬓已经花白,朝他挥了挥手。
杨眉并没现什么不对,走过去笑嘻嘻地问:“大叔,您妻子和女儿都在家吗?”
“应该都在山上,跟我来吧……”
杨眉疑惑,正欲再问,宋何生抓住了他的手,杨眉回头,宋何生对他使眼色,杨眉了然,安静跟在大叔身后。
上山的路不好走,天热开始有蚊虫了。
宋何生几次想把杨眉抱在臂弯里,杨眉不愿意,两人无声争执,最后杨眉的脚踝还是被蝎子草划伤了。
“山路不好走,有长裤吗?”
大叔听到杨眉的痛哼回头看了一眼,开口道。
杨眉噘着嘴不高兴,刚才被草划伤就算了,还被宋何生掐了一把,疼死啦!
“包里有,来换上。”
宋何生心疼,沉着脸从包里拿出一条长裤,杨眉也没闹脾气,他被宋何生挡得严严实实,换上了新裤子。
“这个草没有毒吧。”
杨眉问。
“没有。”
宋何生和大叔两人异口同声。
三人继续上山,最终停在一片坟茔地面前,杨眉看到了医院的那位母亲,正在一个墓碑前盘坐着念叨着什么。
墓碑前放着水果,还有一个小羊玩偶。旁边支起一个破旧,勉强称得上是帐篷的东西。
母亲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双目无神,比上次见面更加消瘦。
杨眉的心猛一下沉了,攥在手里的相机往身后藏了藏。
“姐姐她……”
“你出院后那几天她就不行了,说一定要回家,不然直接就火化了,老婆子不让,我强带回来了,没到家就走了。”
大叔声音沧桑,这段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宋何生摸出钱包,掏出三千块钱,递给大叔,算是慰问。
大叔推拒,宋何生看了一眼犹豫的杨眉,帮人把话说了:“叔,我们来之前没想过……杨导演想给你们上次在医院拍的视频收个尾,片子出来给你,你可以拒绝,我们立马就走。”
“我知道他是来拍视频的,带他过来当然是愿意,我家姑娘臭美最爱拍照,你这摄像头一举起来,没准就回来了……”
杨眉心口堵着,听着大叔喋喋不休讲起孩子生前的事儿,他咬着唇举起了相机。
他想这也是纪录片的意义之一吧。
镜头有些晃,沧桑的父亲脸上谈到自己的孩子,眼底一点点有了光,有白蝴蝶飞过来,在三人之间徘徊着。
那个从不抹泪的父亲哭着说:“看,小曼回来了。”
镜头跟随蝴蝶一点点向前,湛蓝的天,葱翠的树,蝴蝶落在墓碑上,母亲手里拿着佛珠,一颗颗数着,佛珠已经亮,即使人死了,她还在执拗地祈福。
葱翠随着光影远去,杨眉坐在回伊春的火车上剪辑完视频的最后一帧,他摘下耳机,伸了个懒腰。
《想和你再见一面》一共四个纪录片已经全都完成了,母女的故事,哭丧的故事,养蜂人的故事,还有宋何生的故事。
杨眉有种如释负重的感觉。
“视频都剪完了?”
坐在他旁边的宋何生搂过杨眉的腰,摩挲两下,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