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外表乖顺守礼的姑娘,心中藏的是一把扳直是非的钢尺。
前院,宾客三三两两地散了个乾净,刚刚後院的打斗之声多多少少也传了过来,知趣的宾客们全当不知,脚底抹油溜得比谁都快。
何富贵心神不宁地搓了搓手,明珠许久未归,他有些担忧。
再一回神,发现他舅舅也走了。
正在挨个偏厢里寻人之际,就听到了一句「夫君。」
温柔的女声轻轻一唤何富贵,他低头一看发现明珠回来了,於是才松了口气。
「你去哪了?」
何富贵责备道,下一秒他目光一紧,盯着明珠染上泥水的婚服,一边冷着脸蹲下身拿清洁咒清理绣着龙凤呈祥的裙角,一边质问道:「怎麽把自己弄的这麽邋遢」
他的新娘并没有回答他。
何富贵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只是瞬息,一记重重的手刀就卡在他的後颈上。
明珠是何城最美的姑娘之一,也是最聪明的姑娘,她或许还没有迈入修仙的门槛,但就凡人的武道来说,她已经把一本名叫《妾华》的功法改变为防身的《日月》。
打晕一个对她未曾设下防备的何富贵,并不算太难。
她绣出婚服的纤手,在他内襟中上下摸索。
直到摸到象徵着何家嫡系身份的令牌,那灵巧的小指才满意地一勾系带。
邹娥皇在一旁看着,用仅剩的左手,心虚地摸了摸鼻。
饶是她,都有些同情何富贵了。
「仙长,这是何家的令牌,背後的纹路即是何城的地图,上面的红点,就是老祖的洞穴位置。」
明珠面不改色道,「以老祖的脚程,恐怕瞬息已经到了此处,仙长若是要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去夺金丹,恐怕所剩时间无几。」
邹娥皇听後只是笑了下,「恐怕他现在已经反应过来了,只是被人拦下了。」
方才还在宴席上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几分的不对劲,刚刚和何春生打起来时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暗处,有人在窥测。
凭她对於阵法的造诣,是无法在第一时间寻到阵眼的,只有背後有人推波助澜,她才会发现暗河的异常。
而方才她斩臂的时候榕树上,出现了一瞬的灵力波动,多半是去追何春生了。
对方是友非敌。
邹娥皇拿明珠递来的丝巾包住断了的右手根。
密密麻麻的灵丝已经将伤口封住,只有一些渗出来的血迹滴滴地往下落。
她啃了一颗从鱼澹那里拿的补血丹,想了想,从地上捡了根榕树的枯枝在明珠的脚底画了个圈。
「这是什麽」明珠看着脚底闪光的圆弧,发出一声惊呼。
「避魔圈。」
邹娥皇上一辈子在电视剧里,看到孙大圣给唐僧画这个圈的时候就很眼馋,等她这辈子来了修真界,闲着无聊的时候跟在蓬莱道祖後面,学了点皮毛阵法和符咒後,就自己琢磨出了个简略版避魔圈。
「你呆在这里面,不要动,谁都不能杀你。」
她此行已经耽误了太多无关之人,何九州也好,明珠也罢,再如远行的青度她们,邹娥皇心知自己并没有能力说一定护这些人周全。
但她总想,尽力而为。
就算一会何春生回来了要杀明珠取溯世镜,只要明珠自己不迈出圆圈半步,何春生是无法伤害到她分毫的。
「镜中若是有什麽异象,不要怕也不要慌,把这面镜子摔了,那邪修的神识必然会大有损伤,届时,未必是青度的对手。」
女仙长的眉眼仍是初见时的一团和气,明珠听见她对自己说:「只有一件事,你记住,万万不可出圈。」
下一瞬,邹娥皇脚点云,腿逐风,瞬息变成了明珠视线里的小黑点,消失在了原地。
在她走後不久,此地果然来了位不速之客。
但不是何春生。
是何渡背着手,逆光凝视着跪坐在光圈里的明珠。
「你当初答应过我,永远不会对贵儿出手。我以为我给贵儿挑的侄媳,最起码是个守约之人。」
珠钗散落不掩端庄的明珠闻声後并未抬头,只是哑着声音回道:「您当初选我的时候,我就和您说过,我同您的妹妹并不像。」
——这天底下到底有什麽不能被算计的呢?
明珠怜悯地看向不远处仍在昏迷的何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