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修贤话音刚落,他身后一名百夫长手中忽然寒芒一闪,一柄匕贴着夏修贤的身子飞过去,直直扎在了那名哨兵的喉咙上。那哨兵惊慌之下,想要呼救却被匕穿透了喉骨,只得出两声“咳、咳”
的呼气声,便一头摔倒在地,断了性命。
这帮夜北的军官,下手俱是狠辣非常,听到夏修贤的命令,犹豫都不犹豫,就能以霹雳手段取人性命。要知道这几百人中,经历过生死相搏的人都不过半数,大多数人虽然成了军队中层武官,却连人都没有杀过。而这些来自夜北的青年却是剽悍得很,取人性命如同杀鸡宰羊一般寻常。夜北高原乃是与中州相隔一道锁河山脉的澜州北地,这里与羽人的领地只隔一条销金河,销金河两岸华族与羽人的村庄交错分布,在这贫瘠的高原上,两族的村庄为了耕地和水源械斗不断,有时几座村庄联手交战,甚至可以达到上千人的械斗规模,丝毫不亚于一场小规模的战争。所以夜北的男儿自小就要受到严酷的训练,以在未来的斗争中,保护自己村庄的利益不受侵犯。一个能活到十六岁的夜北少年,手上的人命恐怕就要有十几条了,可想而知这些能够从夜北出来,到天启面圣的青年军官,背后都累着多么高的白骨尸骸……
“修贤兄,这哨兵?”
夏修贤身后有人不安地小声询问,他却不做声,直直向着哨兵的尸体走过去,几下将他的军服剥开,只见里面赫然是一身黑色夜行装。众人见状,这才明白原来这明哨的哨兵竟然也是蛮族的细作。
夏修贤似乎知道身后众人心中的疑虑,低声向他们解释道:“他身上有一股野兽的骚臭味,虽然极力掩盖,但是由于和野兽相处的时间长了,仔细分辨还是能够闻得到的。其次他这身军装穿得也不对,我们的绑腿为了保暖是要裹住靴子的。只有蛮族的骑兵为了避免绑腿上的绳子与脚蹬缠在一起,才会将绑腿塞到靴子中去。这家伙肯定是匆忙换上这身衣服出来迎我们进军驿,才百密一疏漏了马脚。”
众人听到夏修贤的解释,再向尸体的双腿上看去,只见这哨兵的绑腿果真都塞到了靴子里,显得靴筒鼓鼓囊囊得十分难看,然而就是这么明显的漏洞,所有人中却只有夏修贤敏锐地将其捕获在了眼中。
“那我们怎么办?还要不要摸进军驿中看看情况?”
众人低声问道。
夏修贤却摇了摇头,“不必了,刚刚我们是以有心算无心,才没遭他们的埋伏。此刻既然已经打草惊蛇,那就没必要再以身犯险了。我们将这尸体装了,抓紧去回徐将军吧!”
夏修贤做了这个决定,几人拿出一件斗篷,将这尸体裹起来捆在马鞍后,便向来时的方向急奔,终于在第二天中午赶回了大部队。
此刻,那尸体就放在夏修贤身边的一辆战车上。白邵阳和段剑听完了徐诺远的讲述,便驱马靠到了战车旁边,身手揭开了尸体上的斗篷,观察起这具尸体来。
“邵阳,你看这尸体可有什么想法?”
徐将军似乎对白邵阳的头脑十分看重,不禁问起了他的看法。
白邵阳皱着眉头看着尸体,忽然翻身下马,跳到了战车上,将那斗篷彻底揭开,同时将那尸体上的衣物也一件一件解开,直到露出了兜裆布才作罢。接下来,白邵阳竟然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将那兜裆布也扯了下来,然后凑到眼前……
“邵阳,你这是要干嘛?”
段剑看着白邵阳这动作实在是不雅,身旁几个夏修贤的手下都已经忍不住嗤笑起来,忍不住红着脸出声制止道。
白邵阳却瞪了他一眼,斥道:“龌龊!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说着,从那兜裆布上捻下一小团动物的绒毛,冲着徐诺远笑道:“徐将军,恐怕你也知道这尸体的身份了吧?”
徐诺远闻言笑了笑:“我是看出了,只不过也是凭着经验猜测,没想到你倒是细致,直接坐实了我的猜测。”
说着,他又是叹了口气,“哎,不过我是多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啊!看来我们只好连夜行军,只求早日赶到北明城了……”
许诺言一番话,恐怕在场只有白邵阳能够听懂,其他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连夏修贤都转过头来,冲着白邵阳投来询问的目光。
徐将军对着白邵阳点了点头,“你就和他们说吧,也别和大家打哑谜了!”
白邵阳点了点头,捻着那团绒毛说道:“这是一种只在瀚州生活的猛兽身上的绒毛,随着蛮族入侵中州才出现在了菸河平原上。我说到这儿恐怕大家都明白了,这就是驰狼的绒毛,这具尸体应该就是一名蛮族瀛棘部的驰狼骑兵!这些骑兵在外游击过夜时,为了御寒,都会脱光衣物躲进驰狼的肚子下边取暖睡觉。所以在他们的内衣上,往往可以现驰狼腹部的绒毛。”
众人听到驰狼骑时,不禁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支狼骑兵在东陆刚一露面,就全歼了东陆享有盛名的出云骑军。出云骑军本是弓骑兵,善于游击袭扰,一袭白衣白马甚是英武。当年璟朝守军在菸河平原上与蛮族军队决战时,出云骑军的任务只是在左翼袭扰,以降低蛮族铁浮屠的冲击度,缓解楚卫山阵的防御压力。可是却不知蛮族左翼中忽然冲出一群骑着高大黑狼的骑兵,冲着出云骑急冲来。出云骑军见状立刻调转马头后撤妄图拉开距离,利用弓箭对其进行杀伤。但是所有东陆军人都没想到,一向以度见长的出云骑军,竟然在双方相隔足有两三里的情况下,还没撤出十里就被驰狼骑追上,一片白云如同下了血雨,人的惨呼声与马的哀鸣声响成一片,久久不息。
从此风华东陆数百年的白袍出云变成了绝响,那一幕也成了无数参与过菸河平原防卫战的军人,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噩梦。驰狼骑,更是被东陆士兵心有余悸地称作修罗骑……
众人听罢白邵阳的话,目光又聚集到了徐诺远的身上,此时他的决定可能就会决定了所有人的生死。
“我本次返回天启面圣,其中一件事就是要向皇帝密奏一件事,我们已经有充分的情报显示,蛮族有一队驰狼骑不知通过什么办法,渗透进了古戈壁。这股力量,将会极大地增加北伐军冬季运输补给和兵员的难度。今后的运输车队务必要加强防卫力量,以防生意外被驰狼骑偷袭。我本来想着他们会蛰伏到冬季再有所动作,却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出手了。昨夜幸亏修贤应对得当,不然恐怕明年今日,便是咱们的头祭了……”
徐将军叹了口气,“对方到底有多少兵力,我们还不摸底,更不知道他们袭击军驿的目的何在。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尽快赶到北明城,将这个消息报告陆帅再做打算。菸南城城墙厚重,驰狼骑不可能携带攻城武器,倒是不足为惧。只是这沿途的商队,怕是要遭殃了啊……”
徐将军说到这儿,忽然声音一沉,厉声道:“夏修贤、侯成、易沅峰听令!”
“末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