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蝴蝶是余二多给她起的绰号,刘蝴蝶真名刘建强,光看名字谁都会以为这是个男的,其实她是女的。刘蝴蝶长得并不精美,甚至还有些粗糙,可是打扮得非常夸张,四处招摇,活像一个四处翻飞的花蝴蝶。这种女人如果用来当老婆,没有几个男人会愿意,可是如果拿来当朋友、当情人,却是绝大多数男人的渴望。刘蝴蝶除了打扮夸张,还有一个优势:女性特征极为突出,用时髦话说就叫性感。
刘蝴蝶和余二多认识很久了,而他们知道认识很久却是前不久的事情。政府官员奔赴各种各样的应酬、饭局、酒场属于生活的常态,如果哪个官员主动或者被动撤离应酬,只有一个可能:出局了,所谓出局,有可能是退休,有可能是撤职,更有可能是双规。余二多至今还能记住他们重逢的那一场应酬。之所以能记住,一者那场应酬是他的小兄弟、市纪委办公厅分管总务的主任科员黄小东做东,二者就是那一次应酬他认识,更准确地说是重逢了刘蝴蝶。
饭局之后k歌,k歌之后如果还有精神头,再去洗浴中心耍泡,“耍泡”
就是即可泡澡又能泡妞,到底是泡澡还是泡妞,那就要看每个人的兴趣了,这种应酬叫一条龙、红眼局。那几天老婆单位被审计,老婆是分管财务的头头,整天对审计组赔笑脸,回到家里却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似乎审计组就是余二多派去的。余二多为了躲避老婆,那几天凡是有应酬,都要做一条龙、全套。泡妞不敢,就泡澡。那天k歌的时候,黄小东叫了几个小姐陪唱,一个小姐露着膀子、胸前挤出深深地肉沟,嗲声嗲气的把余二多叫哥哥,余二多浑身起鸡皮疙瘩,恨不得马上跑到厕所里撒冷尿:“你干嘛呢?我比你爹年纪都大,你叫我哥哥,是泡我还是骂我呢?”
小姐反问他:“那我咋称呼老板呢?”
余二多说:“叫我老大爷。”
其实,余二多也并非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正人君子,关键还在于他的心理因素。余二多和花大姐生了个女儿,女儿现在在北京读大学,有人做过心理分析,凡是有女儿的男人,一般不会对与女儿年龄相仿的年轻异性产生绮念,并且把这种心理反应称之为“家庭成员架构反射”
,意思是说由于家庭成员构成的原因,会对某些特定的人群产生排异、亲近等等精神反应。
余二多就一向对年轻的小姐不太感兴趣,尤其反感跟比自己年龄差很多的女孩子不正经,又说了一句:“我女儿都比你们大,别在这儿跟我瞎扯。”
在场的小姐都吃吃吃笑,黄小东也跟着呵呵笑,余二多说:“你赶紧结账,把钱给了人家,唱歌就自己唱,叫这么多小丫头片子干嘛?我不习惯。”
打走了小姐们,余二多刚刚抓起麦克风要吼一《少年壮志不言愁》,这是他的保留曲目,自以为能拔得上去高音,就是本事,岂不知他拔得那个高音没个准,就跟春天的叫驴情一样嘶喊,而且不是同一条驴嘶喊,因为每次高音拔出来的动静都不一样。就在屏幕上刚刚开始出了歌词的时候,就在余二多刚刚叫了一声“几度风雨……”
的时候,包厢的门推开了,一个脑袋从门缝里朝里边窥探着。
黄小东过去拉开了门:“你谁呀?站这干嘛?”
门外偷觑的是一个女人:“没事,我想看看,现在这世道还有不喜欢小姐的男人,看看这男人长啥样。”
余二多把她当成了歌厅的妈咪:“去去去,在哪唱,唱什么,跟你有啥关系?”
那个女人闻声飘了进来,活像飘进了一只大花蝴蝶:“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有什么可牛的?”
看准了余二多猛然叫了一声“好啊,你是余二多。”
余二多顿时紧张了,他怕这女人是老婆的某个闺蜜或者同事,万一把他晚上泡歌厅的事转达给他老婆,他今后的日子就没法混了:“你谁啊?我不认识你啊。”
女人拍着自己:“我是刘建强啊,你忘了,山东大院。”
解放初,南下的干部集中在海市警备区的大院里居住,南下干部多是从山东过来,进了大院满耳朵都是山东腔,海市人民就把那个大院叫山东大院。“山东大院”
和“刘建强”
这两个词组翻起了余二多脑子里积压的陈芝麻烂谷子,一个叫“刘建强”
,满脸青春痘,扎着两根雀尾巴的小女孩就像一张旧照片,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那会儿,虽然同住山东大院,男孩和女孩却都假封建,谁也不跟谁说话,男孩跟男孩混,女孩跟女孩玩,他之所以能记住这个女孩,根本原因还在于她的名字:刘建强,这个名字太男性化了,用在一个女孩身上,不是她爹妈的智商太低,就是她爹妈太富有幽默感。
“想起来了,你们家住在楼上,我们家住在楼下。”
余二多仔细打量着眼前这给花蝴蝶似的成熟女人,却怎么也找不到当年那个刘建强的影子。余二多所说的“楼上”
、“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