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些乱糟糟的情感经历里,余远洲无疑最让他喜欢。究其原因,当然有余远洲的个人魅力。但更多的,是向他而来的姿态加成。那种撇家舍业、孤注一掷的投奔,让他不自觉地想张开怀抱。
总之段立轩的爱情,不能从南丁格尔式的关怀里来,只能从天降神兵式的装B里来。他想被崇拜,想被依靠,想自我感觉良好。
从这个先决条件来看,陈熙南已经没机会了。别说让他装个大的,就这辈子所有的洋相,都出得差不多了:被打成偏瘫、没亲属管、大喊大叫、抓邪火疯、不是把尿就是擦沟子…被看过这么多悲哀的糗态,爱情还能从何而来?
段立轩蒸在夕阳的余温里,重重叹了口烟。
他欠陈熙南的,得还。但没法用感情还。
如果陈熙南不肯跟他谈判,那他就单方面做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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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盛海鲜大酒店。
六人大的包厢,两人错开坐了个对角线,互相推着平板点菜。
“阿轩劳你照顾了。”
段立宏放回平板,叹了口气,“我前天才知道他出事了。”
陈熙南没搭话,只是浅浅地笑了下。那笑里的东西很微妙,让人突觉几分羞惭。段立宏挠了两下眉毛,略带尴尬地问:“伤得重不?”
“重。”
陈熙南刚才那一笑,扯裂了唇上的痂。他抽了张纸,叠了两折,压到肿嘟嘟的嘴唇上。过了两秒,拿下来看纸上晕的血渍。看完再对折,继续按压。足足按了三次,直到纸巾干净才作罢。又重抽了一张新纸,把用过的包好,眼睛四下寻找垃圾桶。
段立宏唰一下递上烟灰缸。虽然没吱声,但脸上已经挂了想说的:祖宗,赶紧的吧,算我求你。
陈熙南把纸团放进烟灰缸,这才接着道:“送来的时候,右侧瞳孔扩张,左侧姿势异常。再晚一点,脑组织恐怕就要出现坏死。”
段立宏懊恼地拍着桌沿,嗓门也跟着大:“我没成想…没成想!阿轩都多少年不跟人打架了!那现在没事儿吧?啊??”
陈熙南半垂着眼皮,微微摇头:“他的右侧头部被重击,造成了左侧身体偏瘫。现在肌力也只有3级。”
他面色凝重,口吻遗憾。活像电视剧里的医生摊手:‘抱歉。我们尽力了’。
段立宏被他唬得懵,嘴都有点打磕巴:“3,3级是多少?是不是,少啊?”
“平躺着,腿能勉强抬离床面。”
陈熙南食指点着手掌,“但要拿指头稍微抵住,就抬不起来了。”
“这老严重?!”
段立宏手指死扒着转菜盘,像是在平地攀岩,“走路呢?”
“走不了。而且一开始两便失禁,最近才勉强自理。按照目前情况来讲…”
陈熙南微微后仰,被墙上的装饰画吸引了注意。那是一只宝蓝的大孔雀,开着黄绿的屏。顶着一簇翎毛,眼神牛逼哄哄,又带了点清澈的愚蠢。
好没影儿的,他觉得这孔雀像段立轩。心脏猛烈一痛,紧接着流泪的冲动涌上鼻腔。他呆呆地摁着胸口,话冻在了嘴唇上。
他这一噤声,可给段立宏吓够呛。当啷一声,打翻了手边的茶杯。深棕的普洱茶晕在桌布上,血汤子一样。
“陈大夫。你给我个准话。”
段立宏嘴唇绷缩着,门牙抵着磨蹭,“阿轩,还能不能利索了!”
陈熙南闭上眼睛,用无名指摁压眼头。顿了十来秒,这才沙着嗓子缓声道:“能。只要他配合。”
“配合!必须配合!”
段立宏大手一挥,哐哐拍着转桌,“是人是钱,我们都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