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葵问道:「不知奴婢究竟是何病症?」
她身体一向很好,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就算偶尔贪凉着了风寒,也很快就能痊愈,从没有过痛到晕倒的时候。
太子刚想笑她分不清善恶好歹,转念一想,皇后装模作样二十年,靠一张虚伪的良善面孔骗过了天下人,她一个蠢笨的小宫女如何看得清。
他敛了敛眸中戾气,没有回答。
云葵也不敢再问。
活阎王能给她看太医,已经够她感恩戴德的了,再吵得他心烦,往後怕就没这待遇了。
落在她颈侧的呼吸越来越烫,云葵忍不住伸手去挠,没想到才挠了两下,痒意消失,被剑刃划破的地方疼得她直吸气。
还想再摸,手指却被人一把捏住,「别动。」
云葵缩缩肩膀,耳垂被他灼热的呼吸扫得麻酥酥的,直痒到了心里去。
第19章
云葵的颈边被秦戈的剑划破了点皮,不算严重,无需包扎,故而梁津给她开了腹痛的药方之後,又留了些涂抹的金疮药。
她抬起指尖,缓缓探到鼻下,嗅到一点淡淡的药香。
她给太子换过药,和那个气味很像。
怔了许久,终於想起晕倒之後,颈边像被虫子咬了一口,原来竟是受伤了吗?
好在并没有多疼,就抓挠的那一下像是破了皮,指甲里也没有血渍,她便不再多想,安安静静地躺着。
只是昏迷後扎扎实实睡了一觉,此刻半点睡意也无,可这是太子的寝殿,不是她偏殿的木板床,怎麽翻身都随她心意。
云葵不敢乱动,身後的太子殿下存在感又太强,呼出的气息若有若无地落在她後颈,她也不知怎的,仿佛一点就着,整个後背都热烘烘的。
太子凝视着她脖颈的伤口,眼前竟浮现出中合欢散那晚,在她颈边留下的两道浅浅牙印,一时心思浮动。
淡淡的青草香气萦绕鼻尖,太子闭上眼睛,让那股莫名的燥意缓缓压了下去。
……
十一月初,东宫迎来太子回宫後的首次大清洗。
几百名宫人一个个进刑房问话,由曹元禄亲审,所有心怀不轨之人或当场杖杀,或严刑逼供,或驱逐出宫,一时东宫上下如同炼狱,人人自危。
只因「心怀不轨」的罪名太过空幻,何为「心怀不轨」,如何判定「心怀不轨」?大多数宫人根本没有靠近太子的机会,更从未行过不轨之举,至於那些各方安插进来的细作,大多还只在观望之中,还未有任何轻举妄动。
可短短几日,光被杖杀的就有十馀人,被拖走的甚至有可能就是外院一个默默无闻的洒扫小婢。
刑房外冷风刺骨,寒意慑人,几十人抖抖簌簌排着队等待审讯。
门口的侍卫照着名单喊人,每五人一组,不远处就是杖刑现场,时不时便有人被拖出来乱棍打死,杖刑之下的鬼哭狼嚎声此起彼伏,受刑之人喊得撕心裂肺,听者也无不胆战心惊,生怕下一个大祸临头的就是自己。
刑房内同样是铺天盖地的血腥气,墙面上挂着各种刑具,中央一张长条桌上整齐排放着大大小小的割刀丶铁钳丶刺针,炭炉中烙铁烧得滋滋作响。
曹元禄坐在一把檀木圈椅上,身旁站着秦戈丶德顺等人,对进来的宫女太监一一盘问。
这样的环境,很多人刚进门就忍不住呕吐丶眩晕,极端恐惧之心,也更容易暴露内心的想法。
无人知晓,刑房内一面不起眼的槅扇背後,坐着真正掌断他们生死的人。
从前太子痼疾缠身,无心过问,多半是等人按捺不住,凑到跟前来,他再杀鸡儆猴,导致外头那些觊觎储位之人愈发猖狂无忌。
真若追究起来,这些人一个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何况如今还有了读心术,再深的城府在他面前也犹如白纸,一点火苗就能将其烧得灰飞烟灭。
所以当这些心里有鬼的宫人们接受审问时,明明回答得天衣无缝,明明他们自认为入东宫以来言行举止并无破绽,可还是轻而易举地被看穿了。
秦戈站在槅扇旁,见自家主子的手势行事,食指叩案便是即刻杖杀,中指叩案则是严刑逼问,小指叩案即为驱逐东宫。若无任何表示,则此人无辜,可以留下。
说实话,秦戈跟在太子身边十年,也从未见过如此彻底的清洗,他与曹元禄都是刑讯的高手,可很多时候还未从宫人口中听出任何端倪,有些人甚至才开口一句,自家殿下便作出了留与不留的决定。
秦戈有过迟疑,但更相信太子的判断,因此刑房效率奇高,一日下来能审近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