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江巍不是傻子,他不会同意江砚的志愿,到时候肯定是会联系学校给他改的,他哪里都去不了,只能留在浅城。」
宋景棠看着眼前的男生,叹了口气:「抱歉,我说这些还是想劝你们分开。你们在一起,谁都接受不了,阿瑜是我朋友,江舟是我弟弟,你唐奶奶算我半个妈,我不能不管他们。所以,阿姨只能来劝你,你和江砚先分开好吗?」
路望许咽了咽喉口,乾涩的痛感像是一路漫到了心底,再沿着全部的感觉神经延伸到四肢百骸,哪里都痛,直到麻木。
良久,他才哑声说:「我走,我知道江砚想填哪所学校,我丶我不会跟他填一样的,也不会丶不会跟他选在同一个城市,我会离他远远的……」
「……所以,你们别给他改了,行不行?」
他有喜欢的学校,有想学的专业,他说过,他不喜欢浅城……
宋景棠沉默地看了男生几秒,点了点头:「好。」
「这次算阿姨对不起你。」
路望许心里一涩。
又是对不起。
他记得六岁那年他被邻居阿姨接回家,有一天晚上睡得不熟听到外面砸东西的声音,他偷偷爬起来从门缝往外看,看见邻居阿姨在和她的丈夫吵架。
他缩在房间门後,听见男人骂邻居阿姨捡了个拖油瓶回家。
第二天他也是这样选择主动离开,他跟阿姨说:「阿姨,你送我去福利院吧,我听说那里有很多小朋友能跟我一起玩。」
在福利院门口,邻居阿姨摸着他的头,忍着眼泪:「阿姨对不起你……」
好像所有的人都在跟他说对不起,可其实他一句对不起也不想要。
宋景棠说:「江砚现在就在医院,你要再见他一面吗?」
……
男生坐在医院外面的花坛边缘,穿的不多,单薄的肩背弓着,额前的碎发被冷风吹得有些乱,边上放的饭盒还没有开封。
路望许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江砚,他突然想到学校里传的那些流言,想到宋贺州跟他说的,江砚经常在放学後去学校附近的网吧给他发消息。
他突然有点後悔。
不是後悔喜欢上他,而是後悔让他喜欢上自己。
他已经没有家了,可是江砚不一样。
他爱的少年,要活在光里。
路望许一步一步走过去,轻轻喊了一声:「江砚。」
垂着头的男生闻声猛地抬起头,在看见路望许的那一瞬间怔愣了一下,然後起身朝他跑过来。
「什麽时候来的?」
江砚停在他面前,呼吸有些不稳。
路望许扯了个笑出来:「没多久。」
他瞅了一眼远处的那个饭盒,手臂一抬,熟练地勾住了眼前人的脖子,眼尾也同往常一样地扬了扬:「有人让我好好吃饭,自己却不以身作则,这个人是谁啊?江砚同学?」
江砚的视线在他的眼尾落了一瞬,「嗯,我的。」
路望许松开他,在手臂即将收回来的时候另一只手也环了上去,然後就着这个迅速而短暂的拥抱在他耳边轻声说:「江砚,我喜欢你。」
他退回来,略一抬眼就对上了江砚盯着他的视线。
路望许被他看得心里一酸,他压下那股涩意,和往常一样不甘示弱地看回去,绷起拽了吧唧的语气说:「干嘛?只许你说,不许我说啊。」
江砚又看了他片刻,低声说:「我知道,我也是。」
路望许又笑了一下:「我要走了。」
江砚身形微滞,还没开口就又听到对方说:「你是不知道,段临他们几个有多能聚,天天不是出去喝酒就是唱歌的。唉,没办法,已经跟他们约好了,所以今天还得回去。」
「喏。」手机屏幕在他眼前一晃而过,「票早就买好了。」
「等你回去之後估计他们又要有理由聚了,到时候你可不能再缺席。」
「你不说话就代表同意了。」
「好,你同意了。」
「说话算话啊。」
「默认也算哦。」
某人根本就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江砚默了片刻:「嗯,你也是。」
路望许用一种很稀奇的表情说:「呵,你说说,爸爸什麽时候缺过席?」
也许是对方的表情和语气都毫无破绽,江砚突然觉得自己心里刚刚生出的那点怀疑和慌乱都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