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你这麽早来,萱萱,将暖炉给驸马爷。」
萱萱瞥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将暖炉塞进田议手中。
「上朝的时候也拿着吧,别着凉了。」
「不妨事……不妨事……臣来得迟了不及裴御史早,倒也不冷。」
我看着他笑意盈盈,说道:「裴御史昨日是宿在广明殿的。」
田议的笑容忽然将在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嘴唇紧抿,沉默不言。
「昨日裴御史在宫中当值,对近几日诸侯王异动颇有看法。奈何陛下身体不安,只来我殿中汇报商讨。我们聊完已经很晚了,来回不便,便让他宿在了偏殿之中。驸马不要误会。」我笑着,「毕竟田家与裴家走得近,裴家长公子的为人,你必定是最了解的。」
第2章裴相要用打鞭惩罚陛下!……
宣政殿百官黑压压一片立在堂下,姜旻咳嗽了几声,弱小的身形勉强支撑着扶手,沉重宽大的朝服和冕旒压得他喘不上来气。
裴开项双手执笏,言辞凿凿,堂下人人闻之眉头紧锁,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一时之间嗡声鸣鸣。
「陛下,楚王丶鲁王丶胶东王丶淄川王与广陵王近月频频异动,有使来报,该五人交流过往甚密,且三月来向周边郡县购买粟米二十万馀石丶农具几万支,恐有生变嫌疑,还望陛下早日戒备丶早做打算。」
姜旻望着底下的裴开项,想了半晌方道:「朕听闻,近几年江南灾荒,许多流民流入鲁南地区,粮食不足也是常有之事。且流民增多,也需安置人家开垦种地,进些农具怕也是不为过。」
「陛下,鲁南之地豪绅收买田地严重,百姓田地尤为缺失,佃农丶雇农的营生也多为本乡人占据。流民入鲁南人多地少,购买粟米之事尚且能说,但农具铁具的购入却着实令人可疑。」
姜旻在龙椅上患者他的脚丫,朝身边的随侍宦官看了一眼,撇撇嘴道:「可广陵王为我叔父,楚王鲁王为我长兄,若他们没有歹心而朕无端猜忌,岂不惹人心寒?」
群臣哗然,窃窃私语。
我无奈叹气,微微掀起珠帘,朗声道:「陛下久病初愈,又仁心至厚,不愿兄弟阋墙丶手足相残。然郡国大量购买粟米与铁具之事非同小可,此事暂且按下,待本宫与陛下商议之後再行定夺。」
朝会又过了一些各地初春粮食种植丶天象雨水相关的奏疏,底下无人再议。我拂手要退朝,郭太常忽然走出来禀报:「陛下,长公主殿下,臣有本奏。下月乃太后四十四岁冥诞,臣已命人罗列祭祀所需贡品牺牲,还请陛下殿下过目。」
太常的话如同惊雷一般将我炸醒,脑袋耳朵嗡嗡作响。
原来阿娘已经仙去那麽久了。
姜旻将祭祀单子上下仔仔细细过了一遍:「不够,这怎麽能够!阿娘的祭祀一定要用最多最好的东西!」
郭太常面露难色:「这……祭祀用具的种类和数量都是定好的,不能逾矩啊……」
「什麽不能逾矩?我看你们就是把太后都忘了!还假惺惺地提起来做什麽!」
「陛下……」我立即出声,「国行有道,不可因人肆意改动,就按郭太常说的办吧。」
姜旻扭头看了我一眼:「姐姐!」
我没有说话,只冷静地看着他。他没有答应,皱了皱鼻子朝太常喊道:「要加!这不够!」
这下郭太常也拿不准主意了,朝站在身边的裴开项看去。
裴开项肃立着,微微抬了抬下巴:「郭太常按制行事,为国为君,陛下切不可责怪。然陛下年幼思母心切,乃人之常情,也并无不可。郭太常——就按照陛下的意思,再增加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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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开项的宽容让我觉得颇为奇怪。他不喜欢我们,说的严重点,他非常厌恶我们——厌恶姜旻的顽劣幼稚,厌恶我的跋扈不逊。甚至对我们说过,我们不配为太后儿女的言论,气得我一整晚都睡不着觉。
他这麽专制严苛,才是最应该被讨厌的那个人。
散朝後我牵着姜旻回宫,他却一把把我的手甩开,气鼓鼓地朝前走去。
「姜旻。」我喊他,他却没有应我,径直跑向自己的寝殿。
「跟上。」我随意指了个彤管使,「让陛下好好吃药休息,我下午晚些时候去看他。关於诸侯国的奏书,叫人拿到广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