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馀两人见萱萱没有?说?话?,也就侧目颔首不敢看我。
「还……还在府中躺……躺着?是吗?」
萱萱点?头。
我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身心一下子?疲软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晚间,被骂走的宫女们带着?东西上门,掖庭令换了人,变成了一个四旬左右的妇人。她见着?我连忙在榻前跪下磕头:「奴婢金瑶问殿下万安。奴婢听闻这里的宫女们不尽心,便亲自过来看着?她们收拾。送来的东西也都按照广明殿的例份给。裴相吩咐我们,一定要?在西苑好好照顾,叫殿下早日痊愈。」
彤管阁解散,原先的彤管使又回到我身边。现下里三圈外三圈将我团团围住盯着?那金瑶。她竟也不害怕,站在殿中指挥着?宫女们那里摆一张凭几,这里放一个书架。里里外外打扫得仔仔细细,却也吵嚷得很。
兆华在偏殿放肆哭了起来,哇哇乱叫,响彻云霄。
我故意粗声?喘气,从喉间挤出几个字。萱萱上前听询,我不耐,轻声?道:「叫他们滚。」
萱萱点?头,走出帐子压低声音道:「出去。」
金瑶笑了一声?:「这还没弄完……」
「出去。」萱萱的声?音冷了下来。
彤管使将手按在剑上,金瑶乾笑一声?:「马上,马上。你?,你?,把这块弄好就出来吧。」说?完,换了一副嘴脸,「实在是叨扰殿下了,如今已经收拾完毕,还请殿下安心养病。」
待到所有?人离去,萱萱「呸」了一声?,咒骂道:「走狗。」
我挥挥手,示意萱萱叫所有?的彤管使下去,又将三人叫来我跟前:「如今多事之秋,我身体的事,除了你?们还有?阿若,决不能让其他任何?知道。」
「刘家也不说?吗?」
「不能让他们知道。只有?他们逼真,众人才会?相信我是真的无?力回天了。」
兆华刚哭完,眼睛脸颊还红红的,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跟着?我东奔西跑,刀山火海地闯……我这个母亲,是不是真的太自私太无?能了?
薛获将孩子?给我,兆华已经大了不少,抱在怀中沉甸甸丶热乎乎的——这是个活生?生?的人啊,是鲜活的新生?的小?人儿啊。我竟然对着?她说?出了「要?死也是死在龙椅上」这样的话?。这样小?的孩子?,龙椅於她而?言是什麽呢?根本就是没有?玩具重要?的东西。
我自私地将她带来这个世间,自诩能带给她世间最好的一切,可如今却让她与我在这逼仄阴冷的宫殿共度日夜。
「阿娘对不起你?……」奶香充盈鼻尖,温暖着?心肺,眼泪扑簌簌而?下,润湿襁褓,「阿娘会?用尽一切为你?抢夺所有?属於你?的东西,直到生?命尽头。宝宝,阿娘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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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旻又被幽禁了。
为什麽是又?
因为我们姜家人呢,从我伯父开始好像就是这样一种命。伯父因病死于禁闭,父亲因权死於幽禁,而?姜旻呢,被我与裴开项颠来倒去,任由揉捏,想让他出来就出来,想把他关进去就关进去。
宫中传言,说?是陛下又开始吸食阿芙蓉,神志不清,一日执剑面见裴相,险些?杀了他。
闻言我心中突然变得兴奋,一股浪在胸腔中激荡,恍然大悟地笑了出来——如今的姜旻,终於是和我站在头一条线上了。
我们都要?裴开项死。
未央宫中的姜家人被隐匿了起来,裴开项忽然成了整个长?安城最能呼风唤雨的人。我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他红光满面丶东山再起的得意之姿,他必定昂着?头,觑着?他那双锐利但已然苍老的眼神,审视着?底下站着?的所有?人,告诉他们:江山即将易主。
裴开项撤销了宋君若未央宫禁军统领的职务,照旧还给了卫尉。光禄勋代管禁军,那本就是我当政的特权之举,如今我在群臣眼中已然倒台,遵循旧制,一点?点?剥除我这位离经叛道长?公主的势力,合情合理又合规。
禁军换了人,我殿前守卫也变得多了起来,说?是守卫不如说?是狱监,若非彤管使自有?武力刀剑,他们的武器估计早就架在我的脖子?上了。
秋风带来了这座宫殿里最初的凉意,庭院中唯一的梧桐开始凋零,巴掌大的叶片吹落庭中。苍凉萧索的西苑,第一次迎来了它的贵客——陈蕴,带着?我那未雨绸缪的空头圣旨姗姗来迟。
禁军将她拦在外头,好言相劝:「裴相说?殿下凤体未愈,不让任何?人见。」
陈蕴没说?话?,盯了他一眼,冷笑道:「那你?把我砍死吧。」
谁都没想到陈蕴会?说?出这样的话?,那人哽咽了一下,赔笑:「陈娘子?这说?的什麽话?呢,您也是千金之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