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看我将那公子带回来?,整日唉声叹气,但又不想一条人命白白糟蹋,只能靠公子自己熬了。果真是吉人自有天相,那公子瞧着?瘦弱,但还真的撑了过来?!哎呀,我们可高兴极了!
「那位公子真是个?好人啊!虽说我们救他也不图什麽,但公子知?恩图报,给我们村子解决了很大的麻烦!村里?没多少人识字,有时镇上?的官吏来?收税,只能是他们说多少我们就?给多少,可税租一年比一年高,纵使我们都是些庄稼人,也看出了其中蹊跷。我们村里?几?个?男人集合在一起,说要去讨个?说法。谁承想说法没讨到,人命却没了两条。
「此事一出,我们村里?好几?年没人敢说话。去年冬天,明明刚交完租,他们又要来?收,这回说……说什麽要交……哎哟反正真是闻所未闻的税,所有人都叫苦连天,但实在是没办法,一家家只能卖地凑钱。那公子看我们这般愁苦,一日突然独自去了镇上?,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帮人,把那群欺上?瞒下?的官吏全抓了送到县衙,县令真是个?好官,把那些人全关进了大牢,还把多收的税钱都还给了我们。去年过年,我们终於吃上?了肉!」他讲到兴头上?,忽然意识到什麽,连忙道歉,「贵……贵人对不住,老头子我一时说得起劲,对不住对不住,我……我给您磕头谢罪!」
「不必!」我连忙叫停,「您继续,他为什麽要把这块石头给您?他为什麽不回京?现在又在哪里??您又为何知?道把这东西给宫门守卫呢?不怕被打出来?吗?」
「我们本以为公子还要在村里?住一阵子,毕竟他成?了我们村子的大恩人,我们根本不想他离开。但是他说他还有要事要办,必须早点离开。临行前,他将此物给我,说在县里?给我报了份差事,没想到选上?了。等?开春,叫我跟着?运粮官一同上?京运粟米交田租,然後叫我把这块石头给城门口一个?叫宋君若的将军。
「老头子我也怕啊。我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连县都没出过,还让我上?京,还要去找守宫门的将军,这叫我如?何是好!然後公子说:『所以叫你找宋君若,其馀一概不行。他会把这东西交到该交的人手中。』我问他:『公子您到底是要去哪里?啊?为什麽不自己给呢?』
「公子说:『难得出来?,得多走走乡野,体察民情才行。』我当时便笃定?公子的身世不一般,那日身上?的伤也不一定?是野兽所致。我想让他留下?,叫官车送他回去。他说官车太惹眼,他自己回去。山水有相逢,就?此别?过。所以公子如?今在哪里?,我……当真不知?。」
他胆子真够大的,什麽难得出来?看看乡野,受了这麽重的伤,竟然还能讲出这样的话!不过五王战事方才平息,我至今都在与五王的残馀势力周旋,更?遑论裴家——有的是将他们视作敌人的人,他暗藏于田,确实是保护自己的最佳办法。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血液在我的四肢百骸奔涌,所有的欣喜在我心中切切实实地被感受到。他还活着?!
虽然我不知?道如?今的他在哪里?,但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走在齐国的土地上?,只要时间够久,我就?一定?能见到他!
第36章裴仲琊熟练地将我的衣裳……
我赏了?老伯五十亩田地和五十金便?放他还乡。
我忽然感觉我浑身?上下的病都?好了?,每日都?是晴天。可有时?又会想,万一这是裴仲琊让我安心的把戏呢?可老伯不?会骗人,那样?的神情那样?的言辞,必定?是真的。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日子?又变得?好过起来?,春天更?加热烈明亮,广明殿也因此喜气洋洋起来?。一日,我与陈蕴路过彤管阁,竟是听见傅妁冯曦她们在聊天,边晒太阳边嗑瓜子?,连我都?羡慕。
「哎呀呀,我今日进宫瞧见我们小宋将军在宫门?口当值,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冯曦啜了?口茶,继续咔嚓咔嚓嗑瓜子?。
「谁说不?是呢!这事儿放谁身?上脸色都?好看不?了?啊。」傅妁十分同情理解,「你说说看,若说是你,情敌消失了?,你又为自己喜欢的人立了?功,还可以天天陪在喜欢的人身?边,是不?是很开心?诶突然,你情敌告诉你,他没死?!?这谁受得?了?!是我我也受不?了?。」
「听说小宋将军已经好几日不?去广明殿了??」
「谁说不?是呢!往日可是天天都?要跑好几趟的,也不?嫌累……」傅妁悄悄笑着,「诶,我问你,若说要你选,你是喜欢活泼一点的丶年纪小的,还是稳重一点年纪大的?」
冯曦深刻地思忖了?一番:「不?能有两个丈夫吗?」
傅妁心领神会地仰天大笑,连连拍打冯曦的肩膀:「要死?了?你,还在守寡,胆子?这麽大!」
「要放往日我可不?敢说这话,但是自从来?了?彤管阁,我发现不?管我说多麽不?守妇道的话,什麽事都?不?会发生。那过过嘴瘾的事,我有什麽好不?说的?男人还真真切切地受用着呢,我连说都?不?能说了??」
傅妁手里拿着蜜饯,用胳膊捂着嘴嗤嗤地笑:「说真的,你觉得?小宋将军好,还是小裴相?公好?」
「我的天奶啊,我哪敢想他们俩?」
「谁说你了?,我说和殿下!」
「哦哦哦,殿下啊。」冯曦仰头望天,好似真的认真思考了?一番,「我觉得?还是小宋将军好。你看,小宋将军多听殿下的话啊,殿下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让他往西他不?敢往东。人还年轻健壮,高大魁梧,简直是居家远行必备之良品也!」
「你们年纪小的就只想着外形和玩乐,像我们这种成了?家的啊,只在乎丈夫是不?是上进负责稳重可靠,对孩子?好不?好,对自己好不?好,与婆母有了?矛盾後,会不?会妥善地处理问题。什麽外形玩乐,根本不?重要!」傅妁叹气,「要我说,如果没有那些事儿,殿下与小裴相?公必定?是千古佳话。」
「谁说不?是呢!」王铮意不?知何时?从哪里冒了?出来?,抱着一摞竹简匆匆地来?匆匆地走,只丢下一句扼腕的话。
冯曦还在同她们争辩宋君若的好,另外两个直摇头根本听不?进去。
我拉着陈蕴离开,回头看见她竟然也在笑。
「你也笑!?」
陈蕴连忙将嘴捂住:「不?笑了?不?笑了?,微臣只是觉得?大家所言非虚,小宋将军近几日……真的有些可怜。」
「阿若他……母亲早逝,父亲荒唐,没有体会过人世间正?常的父母之爱,从小到大不?管是在楚国还是如今在长安,都?是我与他相?处最久。他对我的依恋太重,重到自己都?想不?明白是亲情还是别的什麽感情。一直以来?,我也太过惯着他,还是应当让他离我远点,去寻找属於他的真正?的生活和情感。」
「若他找不?到呢?」陈蕴问道。
「为什麽会找不?到?」
「你会说这番话,是因为你觉得?你在他人生里只能做姐姐,可万一小宋将军不?是这样?想的呢?万一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呢?若是这样?,你以後啊,肯定?逃不?开他。」陈蕴笑着,信誓旦旦,「他也绝对不?会让你从他身?边逃走的。」
「我是长公主?,如今整个国朝都?掌握在我手中。我去哪儿,他去哪儿,还不?都?是我说了?算。」
陈蕴低头浅笑,没有反驳我。
管他逃得?开逃不?开,那也是以後的事了?。现在的要紧事是宋君若跟我赌气了?一个月,广明殿不?来?,带去的东西不?吃,衣服不?穿,原原本本地还回来?。这要是以前,我能冲到他面前,揪着他的耳朵让他把一桌的饭都?吃了?,衣服穿上三天不?许脱下来?,但是现在不?敢了?,根本不?敢,只能僵着。
江东送来?厚厚一沓帛书,刘勉将东西搬到搬到彤管阁,告诉我裴仲琊上月启程去了?江东,等暮春入夏便?回京了?。
「外面有什麽好呆的……」我随意地翻着帛书,悄悄嘀咕,「知道给别人写信,也不?知道给我写……」
「二郎可能不敢吧。」刘勉听见了?,笑着解释,「他说了?,等他回京亲自与殿下您请罪。」
「他到底去做什麽了?姜融姜琰的残兵势力还没有全部解决,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他还不?回来??」
「二郎说他要去替殿下寻找抑制土地兼并的法子。大齐如今虽是强盛,但贫富差距悬殊,圣人言:不?患寡而患不?均。如今,豪绅手里的钱和田逐年增加,但贫农佃农流民却渐渐增多,他们手里的钱丶田和粮食也越来越少。
「鲁南五国能有本钱谋反,归根究底就是兼并了?太多的土地,良田良民全部收归己用,积累了?太多的金银粮食,势力日渐壮大,才会生出那样?的野心。二郎说,釜底抽薪才能真正?解决祸患,而高居庙堂之上永远找不?到问题所在,唯有深入乡野体察民情,才能悟出解决之道。」<="<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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