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夜临渊,已深入敌阵很远。他领了一千火铳队和三千骑兵,一路追击败退的西军。他猜测,沈醉多半在其中,因为他绝不会放过与自己对决的机会。
虽然他也清楚,继续追击下去,很可能会跟对方的援军狭路相逢,但他想到沈醉高高在上揭示苏纭卿身份的神情,以及苏纭卿当时无助又委屈的样子,便觉得心痛不已。
他不用去想苏纭卿为什麽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因为事实其实很明显:有什麽会令一个原本是一国皇子的人彻底抛下家国丶沦为与世隔绝幽居山间的一名画师?
除了他命犯紫薇的命格,不可能是别的什麽。
一定是苏纭卿的命格导致他的父兄家人嫌恶他丶抛弃他的。
他越想越觉得心痛,从而又将这些种种与二人初遇时的情形连接起来了。二人相爱伊始,苏纭卿便对夜临渊依恋不已,身心满满的都是他,最恐惧的就是他消失不见,这正是源自於幼年被嫌弃厌恶的经历造成的安全感缺乏。
所以当初在樱苑,明明自己笨拙不堪不知道该如何追求,他还是轻易的对自己情根深种;
所以在自己离去之後,他不顾一切宁可失去一只手也要进京来找人;
所以他为了能见到自己,哪怕是选择画春画这麽笨丶这麽危险的方法,也要想方设法进宫;
所以他发现自己忘了他,才遭受那麽大的打击,一觉醒来记忆出现了偏差。
——他要怎麽接受这一切丶接受自己唯一爱的人把他忘了个一乾二净的事实?!
夜临渊被某种难以控制的愤怒和心痛主宰着,不断的挥剑丶开枪,将一名又一名朔国士兵踩至脚下。他要尽快逮住沈醉,好好的问一问他,当初朔国为什麽要这样对他的卿卿,害他流离失所丶一颗心千疮百孔。
他更恨自己也是那个令苏纭卿伤痕累累的人。
他杀得几乎入了定,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礼朝的士兵已在急剧减少,而朔国的抵挡依然井井有条。
「……」夜临渊并不是到了此刻才察觉不对,但他一直被那股志在必得的信念推动着,其实是停不下来。
他到此刻才明白自己有多重视苏纭卿丶多爱他,甚至为他有些丧失冷静的判断。
但他毕竟还是个胸中有雄才伟略的君王,立刻下令整收人马,清点人数,并查看周围的战况。
「圣上,」骑兵队队长来禀报,「我们已经离开我朝阵地很远,目前火铳队加上骑兵队不到三千人马,前後方都只有朔国的军队。我们……似乎是被包围了!」
「不要慌张。」夜临渊虽然知道情势危机,却依然镇定如初,「把人马都集中起来,保护好火铳队,时刻准备防御反击。」
他思忖着,盛皓元和苏纭卿去探援军,应该已经有所结果,接下来无论如何都应该会带人来增援。现在的情况,只要朔国的援军还没到,就有突围的希望。
夜临渊将手中的剑用力一振,鲜红的血液被振飞洒落,带起一股强烈的血腥杀气。
「天命……」他傲然侧眸凝望半空的夕阳,「朕偏不信,朕今日便打破它看看!」
沈醉和魏无忧将夜临渊引到足够深的後方,便开始了包围反击。沈醉依然一身银甲,兴奋的跨上他俊美的白马,急不可待的准备去给夜临渊致命一击。
「醉儿,你等等。」魏无忧含笑看了一眼心上人志在必得的样子,「援军还未到,现在去捉夜临渊,怕是讨不了好。」
「我先去跟他玩玩!」沈醉将手中的火铳擦得程亮,一脸跃跃欲试。
「不行,」魏无忧一手捞了他腰,将他抱过来,「我不允许。要是磕着碰着了,我可是要心疼的。」
沈醉脸一红,语气倒是放缓了些:「援军马上就到了,怕什麽……」
魏无忧闪动锐利的眸子,若有所思:「但却还没到,所以才奇怪。醉儿,你再等等,我已经派人去打探援军的消息了。」
沈醉还未来得及说什麽,一名传令兵已经急速奔来:「报——」
「何事如此惊慌?」沈醉不满的「啧」了一声。
传令兵道:「二殿下,咱们的援军在东北处与礼朝的援军狭路相逢了,现在正在激战中边战边退!」
沈醉秀长的眉皱紧了,与此同时眸子又闪烁一丝兴奋。
「有意思……」他手中的火铳映出他面颊的一抹艳色来,伴随着高昂的斗志。
魏无忧只消看一眼他的神色,便知道他的打算,不经意的暗笑了一笑。
「魏无忧,我现在要去瓮中捉鳖逮住夜临渊!」沈醉朗声道,「你打算怎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