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了此刻才懂得了什麽叫嘴贱一时爽,嘴贱悔终生。
想到自己此前对苏纭卿的种种,还不是只能忍了?
这脑子一根筋的小画师受了委屈闹别扭,朕迁就着还不行吗?!
夜临渊瞥了一眼自己身上只剩了一角的被褥,又把它往苏纭卿身上牢牢掖好。
翌日,苏纭卿悠悠醒来,下意识的翻了个身。刚一睁眼,便对上了夜临渊褐色的深邃眸子。
他脸上一僵,立刻往後避退,与夜临渊拉开一段距离来。
夜临渊并未紧逼过来,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声音如同沉珠落在玉盘上一般磁性好听:
「醒了?」
苏纭卿垂下了睫毛,没有答话。
他刚想闭上眼睛继续装睡,下巴被夜临渊一把捏住,略有些用力的抬起。
「卿卿……」夜临渊低声叫着,「你醒了吧?」
听到这个称呼,苏纭卿肩头微微一颤。他依然闭着眼,顺便遮住了眸中的嫌恶。
被夜临渊这样亲密的称呼,他全身觉得像蚂蚁爬过一般难受。
夜临渊叹了口气,又问:「朕知道你醒着。朕有些话想同你说,你能不能起来?」
他这辈子都没用这样商量的语气跟人说过话。
苏纭卿见他识破自己装睡,只好缓缓睁眼坐起身。但他不与夜临渊四目相对,只侧过身,淡淡的冷声说:
「圣上有旨,臣不敢不听。」
圣上?臣?夜临渊吃了一惊:苏纭卿什麽时候这麽懂礼了?
他怎麽听都觉得这口气十分的疏远。
他想,许是苏纭卿还在生气。毕竟,他此前被自己伤害多次,又为了自己险些丧命,情绪一时半会消不下去,也是可以理解的。
於是,他顿了顿,轻轻掰过苏纭卿的肩头,柔声道:
「你这次受苦了。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多谢圣上关怀,尚可。」苏纭卿口气还是淡淡的。
夜临渊见他态度如此疏远,不禁心里一梗,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此前朕待你绝情,你心里有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你也差不多该消气了吧?卿卿……」
苏纭卿一听到这个称呼,便周身发抖,纤长的睫毛掩住了眸中的一丝恨意。
然而,夜临渊并没有看见。
「你昏迷的这几天,朕坐立不安,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然後朕总算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他边说边温柔的执起了苏纭卿的双手,无论是温热柔软的右手,还是白玉雕成的冰凉如雪的假肢左手,他都郑重其事的紧握着,仿佛握着这世上最宝贵的东西。
「朕害怕失去你……」他将苏纭卿雪白纤长的指尖贴到自己唇边,「害怕你再也醒不过来,再也不能同朕说话,害怕就这样错失你的真心,永远活在悔恨中……」
他缓缓抬起英俊的面容,褐色的眸子里燃烧着难以遏制的热情与狂热,那是苏纭卿期盼了不知多久的爱恋。
他一字一字,认真又慎重:「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朕迷上你了!如今你醒了,朕再也不会放开你。卿卿,朕……」
「爱你」两字已经到了嘴边,苏纭卿却飞快的将手从夜临渊手里抽走了。
然後他脸色发青,一双美目不肯去看夜临渊一眼,嗓音发颤:
「请圣上不要再那样叫我。」
「什麽?」夜临渊告白到一半被打断,虽然不悦,但更多的是困惑,「你说什麽?」
苏纭卿将嘴唇咬得发白:「不要再叫我……『卿卿』!」
他声音微弱,语气却坚定无比,其中还带着无法掩饰的……厌恶。
「……」有一瞬间,夜临渊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呆了一呆,好容易才反应过来:「你不喜欢这个称呼?」
苏纭卿嗫嚅了好一会,才低声道:「并非不喜。」
「那有何不可?」夜临渊越发困惑了。
苏纭卿疏远的答道:「我与圣上乃君臣关系,不该用这般亲密的称呼。」
夜临渊急切道:「你还在生朕的气?」
「臣不敢。」
「那到底为何?你不是心悦朕吗?朕怎麽就不能用这个称呼了?」
苏纭卿双目紧闭,似在极力忍受着什麽。夜临渊又握住他双肩道:
「卿卿,从前全是朕不好,辜负了你的一片真心,你能不能不再怨朕了?你想要朕怎麽样,朕都依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