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临渊微微眯眼:「苏纭卿?」
苏纭卿坐在地上,正吃痛的捂住脚裸,黛眉轻皱,看样子是摔得不轻。他怀里的鎏金暖炉也掉了出来,滚到地上咕噜咕噜的转个不停。
他犹豫纠结许久,终是睡不着,本想偷偷过来看看夜临渊,却被逮了个正着。
夜临渊上前两步,居高临下的打量他:「朕还以为是刺客。伤到你了吗?」
神情虽然一如既往的高傲,但其中的关切亦不难瞥见。
苏纭卿脚裸本来疼得厉害,一见到他眉间的三分关怀,立刻觉得哪里都不疼了,哪里都舒畅了。
「没有。」他低声答道,夜临渊懒懒瞥他一眼,大手一伸,将人拉了起来:
「能走路吗?」
「可以的。」苏纭卿一瘸一卦的跟在他後面,走到内室。
「大半夜不睡觉跑来御书房,是有事启奏?」夜临渊带点训斥的严厉口吻道。
「我睡不着。」苏纭卿轻轻说。
夜临渊让他在贵妃榻上坐下:「明日你便要去画院任职,却不好好休息,还弄伤自己,想玩忽职守?过来,让朕看看。」
说着不由分说的捉了他双手,突然「咦」了一声:「你的左手原来是假肢?怎麽回事?!」
苏纭卿看他眉心微微皱紧,欲言又止:「之前出了些状况……」
夜临渊顿了一顿,没继续追问,轻轻放下他左手,疼惜的握着他的右手反覆察看:
「幸亏失去的不是这只作画的右手,不然你还怎麽为朕画《万里江山图》?」
苏纭卿愣了一愣。
夜临渊霍然起身:「你的鎏金暖炉呢?手要是生了冻疮,那便要影响画卷的绘制了。」
说着,也不管苏纭卿苍白的脸色,径直奔向门口去寻暖炉了。
「……」苏纭卿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又暗了下去。
他这般担心,只是怕自己的手有事,影响为他作画。
自己摔伤的明明是脚裸,他却根本没有问一句,也没有看一眼,甚至没有对断掉的左手多关怀一句。
自己在他眼里的价值,便只是绘画的工具,再无其他。
夜临渊在门口寻到鎏金暖炉,又站了一会,稳定自己的情绪。
方才他见到苏纭卿的假肢,心里莫名的心疼这看上去有点呆傻的小画师。他当初是怎麽失去左手的?该有多痛啊?万一弄不好连右手也失去了,身为画师的他该是多麽悲惨?
他本想问问苏纭卿是怎麽回事,但始终不忍心去戳他的伤心事,只好按捺住自己,但心里却揪着疼。
他一向爱才若命,最不愿见到世间的能人志士遭到埋没和打击,对苏纭卿也是同样。
但又好像不太一样。
那种若有若无的心疼和怜惜,对他人是没有的。
为什麽呢?他总觉得,对他有些熟悉,熟悉到足以令他心生柔软。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转身回到内室,重新将暖炉稳稳塞到苏纭卿怀里。
「抱好了。」他严苛的语气有些像吓唬小孩子。在他的眼里,苏纭卿呆呆的,不爱说话,又不懂礼仪尊卑丶不通人情世故,本就很像那种文静但内心戏特别多的小孩。
塞完暖炉还不算放心,又摸了摸苏纭卿的手,确认是温暖的。
苏纭卿见他如此慎重,心中又甜蜜又酸涩,矛盾重重,脱口问道:
「我的手便如此重要?」
夜临渊颇为不可思议的看了他一眼:「那是自然。你是朕千挑万选出来的《万里江山图》的主笔画师,你这只手能画出那般令人叹为观止的画,说是千金难求也不为过!」
苏纭卿不吭声,又听见他好奇的问道:「当时在囚室里,你为何不愿当着朕的面作画,非要等朕离开才下笔?你的画技里到底有什麽玄机,如此神秘?」
「……」苏纭卿无以言对。他怎能告诉夜临渊,自己其实当时处在「失魂」的状态中,一笔也无法落下。而晕倒之後,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如何画出了那样一副生动完美的画。
大概,是有神明见他苦思夜临渊这麽久,特来相助吧。
夜临渊见他不说话,也不强求,又道:「罢了。你的脚怎麽样了,给朕瞧瞧。」
苏纭卿心里一暖:原来他注意到自己脚受伤了。
一高兴,却又拘谨起来,默默的把脚往里收:「没事。」
「给朕看!」夜临渊明明记得他当时摔得不轻,看一下怎麽了,他怎麽就这麽别扭呢?
一边强硬的将他的脚拉过来,脱下了鞋袜。只见脚裸处已经青紫了一大块,苏纭卿本来皮肤就白,越发衬得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