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冷咬牙,转过身,指节攥到发白,他知道他在嫉妒,他做不到大度宽容,他这个人,因为从小拥有的东西就比较少,所以占有欲无比强烈,他根本不是什麽圣人。
饶是如此,他仍然强迫自己压抑住嫉妒的心绪,他跟自己说,外面正在交谈的两个人,一个对他恩同再造,一个他已无法拥有,既然如此,不如放手。
他又看向床上昏迷的穆雨烟,东宫医官已经给穆雨烟把了脉,说她没什麽事,就是太累了。
齐冷表情漠然:「既然如此,你们就好好照顾她吧。」
他不想照顾。
他不是什麽圣人,会喜欢上一个百般嫌弃自己的女子,穆雨烟以前嫌弃他,不愿嫁给他,这就代表着她永远都不会赢得他的心,前世是这样,今生还是这样。
他扭头欲走,穆雨烟此时却悠悠醒转,她从简陋的床上坐上,一脸惊恐地缩在角落,当看到齐冷时,她先是嘴里胡乱叫着:「陛下,陛下……」
齐冷面色一凛,穆雨烟又喊着:「殿下……」
原来是她神智昏乱了,齐冷放下心来,他对医官道:「穆娘子有些糊涂了,你们给她看看。」
说罢,他就准备离开,穆雨烟却忽然抓住他的衣袖:「殿下……不要走……」
齐冷低头看着衣袖,皱眉:「穆娘子,你看清楚本王是谁。」
穆雨烟神智慢慢回来,她瞬间放开手,脸上神情也回到一贯的矜持疏离,齐冷自嘲一笑,转身离开。
穆雨烟拥着被子,医官低声让她将手腕伸出把脉,穆雨烟依言照做,但是脑中却依旧混沌。
是梦吧?
她想。
对,定然是她太累了,所以生出幻像了,齐冷怎麽可能登基呢?姑且不说太子尚在,就说还有魏王呢,怎麽轮也轮不到齐冷呢。
而且,皇帝还那麽厌弃他,轮到谁都轮不到齐冷。
所以她应该像以前一样,对齐冷虽然恭敬,但保持距离,以免坏了她名声。
穆雨烟打定主意,可她又有些犹豫,她纠结半晌,若那不是梦呢?不是说,人有时候能看到将来景象吗?若那是真的呢?她是不是该早做打算?
穆雨烟陷入了纠结之中。
-
安顿好穆雨烟後,齐冷和迎面而来的嘉宜公主点了点头,便准备去寻那个叫馀六的木匠,他对馀六的神臂弓很感兴趣,有时候,他宁愿和这些所谓卑贱的手艺人打交道,也不愿和那些厌弃他的兄弟姐妹打交道。
嘉宜公主却欲言又止喊住了他,她吞吞吐吐半天,才问了句:「皇兄……没有受伤吧?」
齐冷甚为诧异,昔日嘉宜公主在宫中的时候,因为最受皇帝宠爱,所以很是骄横傲慢,对他一直不太理睬,如何今日主动问他情况?
嘉宜公主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她羞惭低头,半晌,才说了句:「在道观这几年,我才发觉,在父皇心中,我和皇兄也没什麽区别。」
横竖都是可以随意抛弃的棋子。
而她以前因为正始帝虚假的宠爱,就对不受宠的兄长冷眼相待,实在是不该。
齐冷微微挑眉,他第一次正眼看这个妹妹,前世嘉宜公主凄凉病死在道观,他听到消息时心中也没有半点哀伤,但今生,一切好像不太一样了,嘉宜公主回了皇宫,沈青筠受太子的托付通过送团扇慢慢打开了她的心扉,嘉宜公主也开始反思以前的所作所为。
齐冷盯着那个和他有几分相似的面容,终於开口道:「我没事。」
嘉宜公主手捏着裙摆,结巴道:「那皇兄,以後要小心。」
「知道了。」
虽只是短短几句话,但两人关系好像在慢慢改变。
-
因为穆雨烟的突然晕倒,众人在茅屋叨扰了些时辰,如今穆雨烟已经醒来,一行人自然要返回建安城,临走之前,齐冷将身上所有值钱的物品都给了老丈夫妇,还将自己的长剑赠给木匠馀六,道:「你若想做出神臂弓,就到定王府寻我。」
馀六捧着长剑,受宠若惊:「草民只是一个山野村夫,当不起,当不起……」
齐冷道:「你若当不起,没人能当得起,本王在定王府等余先生。」
馀六从来没得到过这样的青睐,当即感激涕零,等到沈青筠乘着马车离去时,撩开车窗帷幔,还能看到他远远跪着叩首。
沈青筠放下帷幔,论选贤任能,没人能比得过齐冷,这也是他日後能坐稳江山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