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冷看了下,然後垂下眼眸,一步一步,往定王府走去。
他神情有些茫然,耳边不断回响着沈青筠的话:「齐冷,你其实,从来没有爱过沈青筠,她真正的喜怒哀乐,你从来都没关心过。」
他刚听到那句话的时候,还有些不服气,他想质问她,他怎麽没关心过她了?她要什麽,他就给她什麽,登基之後,每年进贡的珊瑚和玉石他都挑最好的给她,他怎麽对她不好了?
但是当沈青筠故作轻松说出她身世的时候,他才发觉,沈青筠的这句话,或许是真的。
作为一个丈夫,他连妻子的真实来历都不知道,沈青筠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可是他不相信,一个被亲生父母卖掉的女孩儿,心里会不难受。
他细细回忆,他和沈青筠成婚之後,沈青筠一直是那般温婉柔顺的,她好像很少有开怀大笑的时候,即使是和他一起看弄孔戏,她也不像那些贵女一样雀跃和开心,她浑身上下,好像总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哀伤。
他一直以为,是她性情如此,她本就是这样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子,他根本从未想过,她到底为什麽开心不起来?
登基之前,他将大部分精力放在神武军,登基之後,他又将大部分精力放在朝堂,唯独忽略了他後宅的妻子。
在他心中,他的妻子是一个宽容大度的女子,无论他做什麽,她都会理解他,即使他成婚三月就领回一个美妾,她也不会生气,更不会委屈,所以他放心的将她一个人留在後宅,放心的让她一个人消化所有不安和愁绪。
那麽,与沈青筠的上一世结局,真的像他一开始认为的那样,全是沈青筠的过错麽?
齐冷抿了抿唇,再一次回头,看向茶坊紧闭的轩窗。
良久,他都没有挪动脚步。
不知是什麽飘到他手中,齐冷摊开手,是一缕无根飘零的杨絮。
第8章终有一日,她会属於她自己……
沈青筠在茶坊又坐了会,被她支去买蜀锦的芍药也回来了,沈青筠已经将方才齐冷留下的痕迹清理乾净了,所以芍药也没发现什麽异常。
芍药抱着青绿蜀锦,抱怨道:「宋记帛铺的蜀锦一来建安城,就人人哄抢,奴婢排了足足一刻钟才买到。」
沈青筠接过蜀锦,细细抚摸着蜀锦的纹路,一副十分喜欢的样子:「那宋记帛铺的背後是张国公,张国公向来和爹爹不睦,否则,让帛铺送来相府便是,何必还要我们巴巴去买。」
芍药道:「公子此去蜀地,临行前,说会带最好的蜀锦给娘子,娘子又何必心急呢?」
沈青筠道:「兄长去蜀地是有要事的,可不一定记得我的蜀锦,我还是先行买了,免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芍药笑道:「娘子说笑了,公子对娘子那般好,如何会忘了娘子的事呢?」
沈青筠眸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讥嘲,她起身道:「那也未必,芍药,我们回去吧。」
她说罢,就将蜀锦递给芍药,然後戴上幂
蓠帷帽,款款下楼,走出茶坊。
沈青筠走出茶坊的时候,一阵风起,她身上幽香弥漫开来,幂蓠帷帽上的白色轻纱随风轻轻摆动,轻纱之下,她清丽如芙蕖的面容半遮半掩,倒为她更添了几分朦胧美感。
几个男子不由停下脚步,看着她背影,大齐以瘦为美,服饰也注重勾勒女子柔美曲线,从背後看去,沈青筠身影纤薄,腰肢更是纤细到不盈一握,当真是袅娜似弱柳,让人不由生出怜惜之心。
沈青筠已经习惯这些惊艳的目光了,她在芍药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马车悠悠,朝相府而去。
等到马车离了茶坊,齐冷才从暗处走出,耳边传来方才几个男子的议论声:
「那是谁家的小娘子?虽然看不清容貌,但看那身段,也定然是个一等一的美人!」
「王衙内,你就莫想了,那可是沈相的千金。」
「沈相的千金?怪不得走起路来那般高贵。」
同伴嗤笑:「走个路就能看出高贵了?若那是勾栏瓦舍的小娘子,恐怕你就要说,怪不得走起路来妖妖娆娆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家的女子!」
众人哄笑,王衙内也笑得开怀,但这笑声听在齐冷的耳中,却颇不是滋味。
他忽想起沈青筠说的那句话:「话本子里的小娘子,都会有一个隐藏的身世,不是公主,就是国公的女儿,但我不是,我就是一个出身低贱的贫家女。」
他还想起几日前在生辰宴看到沈青筠的模样,焰火璀璨,世家贵女们依偎在母亲的怀中,兴奋看着盛大的焰火,她却独自离了宴席,寂寞立於桃林,仰头看着空中的一片杨絮,目光无比荒芜。
他当时只顾着对她冷言冷语,根本没有想过她为何会独自离席,如今想来,她怕是不想呆在那个地方。
或者,她是不敢呆在那个地方。
因为她知晓,她并不属於那里,又或许,她不属於这建安城任何一个地方。
那他的定王府呢?她嫁进来後,他有让她觉得,她属於定王府吗?<="<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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