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筠默然,她虽然惯常会欺骗人,可此时,她不想欺骗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儿,她六岁了,应当知晓真相:「你回不去夏州,你的家被党项人烧了,而且春日水草丰沃之时,他们还会再来劫掠,你不
能回去。」
小女孩讶然的张着嘴,然後忽哭了起来,她抽抽噎噎道:「不是有穿盔甲的哥哥们吗?为什麽他们不保护我们?为什麽他们眼睁睁看着党项烧了我的家?」
这个问题,十分复杂,沈青筠解释不了,她只能道:「他们有苦衷,不能保护你们。」
「可是我爹爹说,我们每年交给官府的银钱,就是给他们买粮草的,为什麽我们都交了银钱,他们还有苦衷呢?」
沈青筠只能蹲着,细心给她擦着脸庞的泪珠:「蓉儿,姐姐保证,终究一日,他们能保护你们的,你们也能回到夏州,回到家乡。」
「真的吗?」
「真的。」
小女孩破涕为笑:「姐姐长得美丽,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姐姐说的话,蓉儿都相信。」
「所以,这段时日,你还是要照顾你的父亲,让他赶快好起来,这样,你们才能在京城立足,知道吗?」
蓉儿乖乖点了点头,沈青筠又教她照顾父亲的时候,用面巾遮住口鼻,这样就不会被传染了。
只有父女同心协力,蓉儿才不会入慈幼局,才不会被伯父接回,进而卖掉。
蓉儿不会变成另一个沈青筠的,她会有人照拂,有人倚靠,会被父亲捧在手心,她会过得比她幸福的。
-
回到皇宫,沈青筠一个人去了鱼池,她坐了下来,看着鱼池中的自己面容。
那是一张极其美丽的面容,就像蓉儿说的,像天上的仙女一般,沈青筠忽以手覆面,她喃喃道:「我不是天上的仙女,我是一个恶毒的凡人。」
她为了自己,任由穆麟的案子发酵成文武纷争的局面,她自私到冷眼旁观,让穆麟无辜受冤,让天下武将都对大齐寒心。
只要穆麟的判决一下来,别说夏州的武将,其馀州郡的武将,又有哪个愿意为大齐卖命?又有哪个,愿意去守护蓉儿她们?
她能让蓉儿不变成下一个沈青筠,但她能让千千万万个蓉儿都不变成沈青筠吗?
她不能。
眼泪从指缝溢出,她因为家中无力承担战败後的岁币,父母将她卖给牙婆,其实,她也是重文轻武这个国策的受害者,她淋过雨,那为何要对即将淋雨的女孩儿们,视而不见呢?
沈青筠放下掩面的手指,她望着清澈的池水,在池边坐了很久,最终在夜幕低垂的时候,她回了卧房,然後,选择写下一封信,让菱月阁的婢女送给齐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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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冷收到沈青筠的信後,大为震惊,事态紧急,他无暇去找沈青筠问清楚,而是在瓦舍到虞修宅邸那段河边,找寻当日见过虞修的证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真让他找到了一个打更人,说那晚的确见到一个郎君落水,他不会游泳,所以只能大声呼救,後来有两三个会水性的听到声音赶了过来,跳下水去,但救起来的时候,那郎君已经身亡了。
打更人也不认识那位郎君,所以就去报了官,官府将那郎君尸身运了回去,但之後,他也没听到究竟是哪家的儿郎落水身亡。
齐冷大概理出了事情经过,虞修那日和穆麟斗殴後,借酒消愁,独自回家时,不慎落水身亡,尸首送到京兆府,京兆尹是认识虞修的,於是通知妻子领回尸首,但妻子得知虞修因穆麟才会落水,气愤之下,就谎称虞修是被穆麟殴打身亡。
而京兆尹也不忿穆麟一个武人敢殴打文官,两相合计,就酿成一桩冤案。
齐冷马不停蹄又去寻那几个捞出虞修的好心人,接下来,就是开棺验尸,以及拘禁虞修妻子,审问清楚。
但兹事体大,如果坐实齐冷的说法为真,那获罪的不止京兆尹,还有刑部丶大理寺,这两个地方的官员都对着一个溺亡的尸首说是被打死,指鹿为马也不外如是。
正始帝犹豫了,齐冷道:「难道只有文臣是大齐的臣子,武将不是吗?没有武将,谁来为大齐守土开疆?」
正始帝摇头道:「可你这是要打所有文臣的脸!」<="<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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