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现在怀乡刚稳定,为何要如此匆忙回京?」
盛明月顿了顿,转身含笑注视着他,「所以呢?」
李珏:「……」
李珏哑然,他竟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盛明月问题。
但盛明月好像早已洞悉了他的想法,用那双失明的眼睛看着他说:「既然是陛下的命令,那麽为人臣子,最不能忘的便是服从,李珏,你生性不羁,你真的决定要入朝为官吗?」
李珏怔住了,他忽然心中生出羞耻感,他很想要反驳盛明月,但话到唇边,却什麽都说不出来,因为他知道,盛明月说得不错,他的确忘了君臣有别,他将席淮当同等的存在。
他曾为妃嫔,只有着伪装刺杀小皇帝的目的,但现在他却要当个臣子,他不知道要如何当个好的臣子,这些日子他只知道埋头读书练武,却忘了处世之道,本不是容易的事情。
这让他垂下了眼睫,忽然上前拉住了盛明月的襟口,低声道:「我丶我该怎麽办?」
盛明月低声笑了声,他伸手覆盖住了李珏的手,想要扯下来,「你觉得你该如何?」
张太医并没有听清他们对话,但见此情形,倒吸了口凉气说:「李珏,殴打朝中重臣可是大罪,如今殿试在即,你可不要自断了前程,让李显大人失望。」
说着,张太医失望摇了摇首,「听闻李显大人说今年会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你来到怀乡救民,本官还以为你真的与李显大人说的一样,没想到你现在……」
张太医欲言又止,李珏原本复杂的情绪,在那样的声音下消弭,他浑身都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蔫蔫睨了张太医一眼,「你何时看见我在殴打朝中重臣了。」
李珏从来都没有如此不适,他很难解释自己的心情,只是听到张太医的声音,便想到了席淮,连外人都这样看待他,那麽阿淮呢,阿淮是怎样看待他的。
他不想让阿淮对他失望,他重回皇宫,只因李婉的身份,帮不了阿淮,阿淮明明和他差不多大,却比他更艰辛生存,他不想干别的,他只想要帮助阿淮。
只要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好像他干了坏事一样,他瞪视了盛明月一眼,咋了咋舌,冲出了营帐中。
朦胧的夜色,随着时间消退,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来临。
席淮难得起了个大早,只因昨夜辗转反侧夜寐不眠。
昨夜与盛明月的对话,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化。
他对他们本该没有期待的,但他因为盛明月生气了。
因为盛明月不理他,他对盛明月不在意自己生气了。
光是想到这里,席淮都羞耻捂住了面孔,不要了吧。
他为什麽要在意盛明月,席淮耳根忍不住有些发烫。
他不敢深想,立即鲤鱼打挺翻了个身,冲出了厢舍。
不想与小满撞了个满怀。
小满揉了揉小脑壳,见是席淮,惊喜道:「陛下,快来。」
席淮被小满焦急拉着,人都往前踉跄了几步,「怎麽了?」
「小满终於清醒了,他有要是要同陛下说,让我来找陛下。」
小满说完,二话不说将他带入了营帐,他弟弟小月已醒,见到席淮,立即起身行礼。
相比大大咧咧的小满,他的弟弟小月,明显要比小满显得安静得多,显得很是文雅。
他谢过了席淮的救命之恩,搞得连席淮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没事,你们没事便好。」
小月闻言,眼睛顿时红了,他眼眶蓄积着泪水,跪倒在地,「请陛下救救那些孩子。」
席淮:「?」
「怀乡知府痴迷仙术,曾拿我们流民小孩炼丹,只有我逃了出来。」小月捋起了衣袖,瘦骨嶙峋的手臂上,满是错综复杂的伤痕。
席淮这才发现小月要比小满更加瘦弱,两人虽都是流民,但小月比起营养不良,要更像是被虐待一样,言及此处,浑身颤抖起来。
「他拿我们小孩作为药引,炼制丹药,为了以防万一,起先并没有自己食用,而是投到怀乡井水里,让百姓喝,这才是瘟疫真相。」
「瘟疫是人为的?」席淮人都惊呆了,然而当他来到知府的地窖里,看见那些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孩子们後,才终於认清了事实。
孩子们骨瘦嶙峋,似是早已失去了神志,与那些尸体躺在一起。
空气里还弥漫着恶臭味,那是排泄物与食物混杂在一起的气味。
席淮终於忍不住冲出地窖吐了出来,「怀乡知府如此惨无人道。」
小月流下了眼泪,「知府听信了传言,相信童男童女能炼制长生药,一直用童男童女炼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