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盛明月仍没有吭声,他此时垂着睫毛,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席淮忽觉气氛莫名奇怪,擦拭他的身体时,手帕都情不自禁停滞。
他是不是烧傻了,感觉有点呆呆的,和以前的盛明月完全不一样。
半晌,只听盛明月的声音,「但臣的母亲不曾有替臣擦拭过身体。」
若隐若现的烛光下,他笑了起来,好像又恢复到了曾经的盛明月。
仿佛刚才的脆弱不过是他的伪装,他忽然握住了席淮停下来的手。
「陛下怎麽停下来了,还请陛下继续。」他漫不经心将自己指腹按在席淮手腕,烫得席淮手抖了抖。
席淮连忙抽回了手,「老师说笑了,令堂若没有为你擦拭过身体,那再不济还有侍人替你擦拭不是?」
盛家好歹是名门望族,即使母亲没有照顾过他,却最不缺侍人。
他不相信盛明月不曾有人伺候,连他这个小昏君,都有人照料。
席淮愈是这样说,盛明月面容上的笑容愈发愈大。
他看着他的眼神愈发愈深邃,好像陷入了回忆里。
「臣的父母不会照顾臣,只会用惧怕的眼神看臣。」
盛明月想到了自己的父母,父亲是忠烈之士,享有着贤明。
母亲身为世家贵女,温婉端庄,琴瑟和鸣,羡煞旁人。
作为两人的孩子,盛明月自幼聪慧过人,被人给予了厚望。
但事实上父亲表面是百姓拥戴的好官,实则搜刮民脂民膏。
母亲看似温婉,与父亲恩爱有佳,实则私下早已与小叔私通。
而他,他们的孩子,出生便与常人不同,他无法与别人共情。
他无法理解常人的感情,他不会心疼,不会内疚,不会难过。
纵使家族被灭,他都觉得理所当然,盛家没少搜刮民脂民膏。
好像不是属於这个世界上的生物,天生没有归属感一样,盛明月很难解释自己疏离的态度。
只是脑海里总有道声音在告诉他,他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只有前往皇宫,才能找到答案。
於是他掩盖了自己前朝旧臣之子的身份,成为了大庆首辅,见到了传闻里的昏君皇帝席淮。
这个人果真与传闻中描述并无区别,是个任性妄为,只知贪图享乐,不知人间疾苦的昏君。
他不知道皇宫有什麽,他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答案,没有找到记忆。
直到有天少年变了,他用直率的眼神看着他,恳求他前往北域赈灾。
少年还称他为老师,让他教他如何成为明君。
那一刻,他平淡的情绪,因为少年有了波动。
而现在……
盛明月看着面前明明很烦躁,却替自己擦拭自己身体的少年,只觉得心中温软。
这样突兀冒出来的感情,令他心里的温暖了起来。
好像自己不再是没有情绪怪物,而是真正的人类。
「老师?」少年忽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思绪。
抬眸只看见那张昳丽的面孔,正不满瞪视着自己。
盛明月才回神,许是许久未沾水,而沙哑回答道:「只有陛下,只有陛下伺候过臣。」
席淮:「???」
席淮不太相信,他还以为像是盛明月这样的人,应该在自幼时便被家族寄予着厚望。
但想想这里又不是原着,而是衍生耽美文,面前的人不是权谋文男主,而是恋爱脑。
算了,没什麽好奇怪的了。
毕竟他想要让盛明月成为像是原着里一样权谋文男主都失败了,还有什麽好奇怪的。
「喔。」於是席淮乾涩回应了声,才将巾帕收起来,盯上了盛明月的头发,打结了。
「陛下不信?」可盛明月毫无察觉,只当他敷衍自己。
「朕信的。」席淮随口回答,边拿出梳子,边儿梳头。
盛明月发丝很软,垂直的长发几乎齐腰,明显护理过。
系上的发带解下,他更能直观感到盛明月的君子如玉。
他不禁放轻手中举动,轻缓梳直着盛明月打结的头发。
不想缠绕的头发,令盛明月一疼,整张脸都苍白起来。
「可是弄疼你了,不好意思,朕曾经只替母亲梳过头。」
盛明月一怔,「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