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很自然地联想到,这麽多年过去,他大概早已接受了助听器,否则生活上必然会有诸多不便。
可昨天远远地和他说话时,他却露出了曾经她十分熟悉的迷茫神色,像是因为不确定对方所说的内容,而不知该不该做出反应。
「是不是弄丢了助听器?」魏清澜猜测道。
方述定定地看着她,目光闪动。
魏清澜暗叹口气:「本来不该多问的,但既然你要来金川镇,我就想起有个现成的能给你暂时应付一下……但做工可能不是很好。」
说来也是巧,她将东西留在了这里,而方述也许正好需要。
魏清澜说这些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娓娓道来,就像在跟朋友说起一件再微不足道的事。
可方述却不能平静。
他默默垂首,取出助听器,将它戴上了右耳。
近十年前的隐蔽助听器,对於那时候的魏清澜来说价格不菲。
而虽然最好的方式是根据每个人的耳道量身定做验配助听器,但出於各种原因,这是一个普适性的成品。
对於现在的方述而言,戴上它的不适感很明显,可他宁愿永远不摘下来。
感受到方述情绪的波动,魏清澜走上前,寻找到他稍有躲闪的眼神。
「方述,」魏清澜笑得温柔,「你和丁阿姨说话了吗?什麽时候轮到我?」
方述重新看她。
他来了很久,但他什麽都没说。
当一个人的时候,他反而要冷硬坚决许多。
可当魏清澜出现,提及丁曦,他又觉得,自己好像应该是有很多话和她说的。
眼前的女孩是自己母亲救下来的人,她陪着自己来到这里,他们在履行多年前的约定。
即便他爽约了很久,但现在还是站在了这里。
在方述沉默间,魏清澜拉住他的胳膊。
隔着衣袖,极尽轻柔。然而温度依旧灼人。
方述被轻易带着走,重新回到墓碑前。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里,女人温柔明朗,眼神带着坚定的力量。
方述的眉眼与她有六七分的相似。
「方述,有句话我一直没说。」魏清澜停顿片刻,「真的很对不起。」
方述其实也分不清,魏清澜到底是在为丁曦的牺牲而道歉,还是为其他。
他没有回应,魏清澜也并非要他回应。
她随後目光明亮,看着前方的墓碑:「丁阿姨,方述真的回来了。」
***
病房嘈杂,消毒水味也相当刺鼻,赵景初是在这样的双重刺激下睁开眼的。
脑袋像灌了铅,他不知何时就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输液管的针头仍插在手背的血管,新的吊水在匀速往下滴着。
他的身上有些发冷,胃里也在泛着酸水。他看一眼时间,已是下午五点多。
手机上没有来自魏清澜的消息。
她一点多离开,留给了他一些清淡的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