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她夜里的床搭子,若无特意约定,白日间,她都不怎麽能见到他。
所以,应该还是在做梦——又换了个梦境。
她往後躺倒,继续睡,迷迷糊糊腹诽大单于有毒,在她梦里都卷得可怕,勤政人设不倒。
赫连煊见她醒来,落笔停书,走到床头矮桌旁,拿起小火炉上的药罐,倒在碗里。
「药汤熬到时辰。你既是醒了,自己喝药。」他单手拉她坐起来,另一手将药碗递给她。
穆凝姝微微歪头,定定看着他。
这个梦还挺体贴,他说的汉话。
她很喜欢听他说汉话。语气偏缓,少几分冷硬。
既是在梦里,还难得梦到了高贵冷艳的单于,她该有点骨气和特权。
平日里她总得对他行礼,给他夹菜,帮他倒热水,凭什麽不能颠倒下角色?
反正,是在梦里嘛。
此时不过把瘾,更待何时。
她抿出点笑来,又收敛神情,学着他惯有的冷峻神情,严肃道:「喂我。」
赫连煊:「你说什麽?」
穆凝姝理直气壮,重复道:「让你喂我呀。我病了,你照顾病患,就应该喂人家。」她都是这麽照顾生病的动物。
她想表现出气概,可惜风寒鼻塞下,说话瓮声瓮气,颐指气使看不出,倒像是撒娇。
赫连煊瞧着有些好笑,问她道:「公主,你看清楚我是谁。你敢这麽跟孤说话?嗯?」
「你是赫连煊。」她语气肯定,坐直身躯,「本公主清楚得很,你是赫连煊也得喂我。因为……」
她想起方才的斗狗战绩,越发自信,威胁他:「因为,我很凶猛。赫连煊,你敢不听话,我就揍你。」
赫连煊抿唇,笑得恣意。已经很久没听到人直呼他姓名。她用汉话叫他,更是独一份。他学汉话时,学的第一个词便是自己名字,当时只觉读法怪异。现在听她念出来,还不错。
穆凝姝:「不准笑。我真的会揍你。」
他好整以暇,「行,你试试。」
这等反应,却让穆凝姝为难了。
她回想下方才的斗狗大战,双方都是用嘴,战况激烈。
咬狗嘛,她还行。
但是……她看向赫连煊的脸。
咬他的话,从方才战斗中提取的斗争经验,用到他身上,仿佛有些奇怪。
她恶狠狠瞪他半晌,高傲地撇过脸,将所以不满化为一句,「哼。」
暂时不知道该如何揍他,待她思考思考。
手中的药微微凉了些,赫连煊拿只汤勺,舀药喂她,「真麻烦。喝药。」
穆凝姝转过脸来,不愧是她的梦。原来她只需要「哼」一下,他就怕了。
她低头喝药。
汤药入口苦涩,有些烫。
於她而言,真真算不得什麽,生病时能立刻有药喝,是贫困潦倒时盼都盼不来的好事。
但人就是这般恶劣。眼见平日高高在上的单于,在她梦里温柔得不像话,难得可贵,她生出欺软怕硬的险恶心思。
「烫。」她拒不配合,故意找茬。
如果赫连煊撂挑子,她就扑上去咬他,让他好好见识下她的勇猛。
却不知自己的声音软如一汪水。
赫连煊面色看不出什麽情绪来,却低头朝勺中汤药吹两下,再次将勺子递到她唇边,「喝下去。御医说须趁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