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得出来。
可他依旧什麽都没做。
他想,爱一个人,总不该是肆无忌惮的,总该学会克制。学会……不打扰。
所以他此刻站在这里,安安静静,却又被矛盾和煎熬裹挟,进退不得。
直到夜色被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划破,江随一滞。
他莫名有种道不清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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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鸢终於明白,许多女孩子和前男友分手後,穿着睡衣趿着拖鞋,脸没洗头没梳,下楼扔垃圾看见前男友和他光鲜靓丽的新女友时,是什麽心情了。
凌晨四点,她被人从小客厅里抬出来,穿着臃肿搞笑的鸭头珊瑚绒睡衣,头发乱得打结。怕看不清,架了副满是指纹的眼镜。
而眼前的男人,黑衬衣系至喉结,深灰色圆领毛衣纤薄又有质感,一手长的黑色羊绒大衣轻敞,裁剪利落又简约。
就算被夜露裹得黑发微潮,都仿佛只是沾了洗发後清爽的水汽。
即便看上去气色不算好,透着苍白和难掩的憔悴,整个人却依旧仿佛刚从高定秀场下来。
又仿佛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成熟和内敛。
除了光鲜靓丽的,只有江随一个人,哦,还有,他们没做过男女朋友,其它要素齐全。
林鸢忍不住认命地抬手,将自己眼镜和眼睛一起盖住。
太丢人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情,起初的震惊和怔愣——仿佛让高烧混沌的脑子都有片刻打通般的清醒。到片刻後的迷茫——她是真的烧糊涂了吧,为什麽会看见江随。再到此刻的确定——
因为她听见,江随冷静平和地对别人说:「我是她朋友,有什麽我可以做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麽,这样突如其来,毫无预兆的一面,让她莫名有一丝隐隐的,道不明说不清的高兴。
这种高兴,叫她盖住的眼睛有些发酸。
不是因为看见江随,而是因为,她好像……也没有那麽恨他了。
第60章「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救护车上,医护人员对林鸢进行初步检查,确认只是单纯的高烧,江随稍稍安心下来。
林鸢起初有些尴尬,後来发现,江随被挤到了角落里,她躺着,只能看见车顶。
朦胧困意袭来,便乾脆叫自己不要去多想,闭上了眼睛。
直到迷迷糊糊觉得自己被抬下了救护车,顺着平梯推进医院。
凌晨,灯火通明,但终究也没白天那麽多人。
「送观察室吧,可以躺着输液,」医护人员说,「陪行的家属去交下费。」
江随谢过,不放心地看了仍闭着眼睛装睡的林鸢一眼,正要走,衣角却被她拽了一把。
「等等,」林鸢坚强地摸出兜里的手机,划开,找到页面,递给他,「刷我的医保卡,有钱。」
江随脚步一顿,足足愣了两秒。
随即,某些压着他的东西,仿佛被人敲了一锤,扑簌簌落下来一块。
这样真实的林鸢,就像实质的暖融的液体,渗进缝隙间,叫他心脏酸软,又莫名轻松了些。
他无声笑了下,看着伸出手机,又把自己眼睛重新盖住的林鸢,低道:「好,知道了。」
林鸢这场高烧,还是因为劳累引起的,验血结果没有病毒感染,只单用了退烧的药,医生照例关照年轻人也要注意身体,别仗着年轻不当回事。
林鸢乖巧应下。
江随无声坐在床边陪她,空气里有观察室睡熟的轻鼾,也有走廊上来来回回的脚步声。
这样的地方,好像不说话,也不显得多尴尬了。
看着刚挂上的输液瓶,江随问她:「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林鸢一下就收回了刚刚的感觉,回他:「不饿,临睡前吃了的。」
想了想,又乾脆说,「你要不要去吃点东西,我这里……应该也没这麽快好。」
江随抬眼看了下,又扫了眼她缩在毛绒睡衣里,插着输液针的手背,轻声叮嘱她:「好,那我去买点东西。你要是不舒服,按床头的铃。」
冰凉的液体从渗进手背血管,带着细微的刺痛,林鸢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感觉,忽然也不想再说什麽反驳的话,「嗯」了声,没再出声。
江随很快就回来了,拎了一包东西。
印着医院字样的白色塑胶袋,和他那一身笔挺又贵气的装扮放在一起,竟然有种诡异的和谐。
搁在床侧输液的胳膊被轻轻拿起,手心里搁上一只带着毛绒套子的暖水袋时,林鸢有片刻的怔愣。
其实她很少生病,小时候偶尔发烧,也是老林或郑敏带着她上医院,扎一针屁股针就好。
第一次挂水,还是四五年级的时候,学校里病毒感冒流行,她撑到最後一个赛程,还是中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