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晓正听着突然好下激灵,只好推开窗,与锺南星寒暄道:「哈哈,二叔,这麽巧你也还在啊。」说完便轻身越过窗台,落地无声。
锺南星即刻疾言厉色道:「你对你的所作所为有何要说的吗?」
叶晓认错的态度倒是十分诚恳,立马供认不讳,「全凭叔叔发落,毫无怨言。」
锺南星微微吃惊,往日可没这般听话过。
「这可是你说的,那从现在起,直到清公子痊愈,你都给我好好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但凡有任何差池,我用你爹的鞭子问候。」
「额……」
「嗯?」
「是是是!叔叔说的都对,我一定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做牛做马说一不二,嘿嘿嘿~」
叶晓信誓旦旦言之凿凿,连锺南星都快要相信这个侄儿是在真心认错悔过,可清河的面容并无甚变化,他也丝毫不在意叶晓所说的是真心还是假意,前车之鉴已有。
不过倒叫清河意外的是,锺南星竟然是叶晓的叔叔。
接着,锺南星先是查看一番从阿镜那得来的,清河往日的用药方子,然後又从怀中摸出两张迭好的方子,其中一张递给叶晓:「打杂的活就交给你了。」
尔後又将另一张新药方交给阿镜,退回了得来的旧方子。
叶晓身体力行地过去偷看阿镜的方子,道:「为啥我是打杂的?熬药我也会。」
锺南星的声音一沉:「怎麽,刚刚你还说一不二,现在就变卦了。」
「不不不,我爱打杂必须打杂哪里需要哪里搬,三十六行行行行。」
叶晓方才几乎已看见锺南星手起鞭落,手起鞭落,手起鞭落,其过程惨不忍睹。
随即他又撇过脸对着清河直笑。
锺南星对清河道:「公子先好生休息,锺某先去配药,配完药便每日叫人送过来。」
清河的脸色颇有些发白,但他依旧尽量坐正坐直,此刻他微蹙眉头道:「有劳,锺大夫……」
「嗯?公子有何事尽管说。」
屋内有阵短暂的沉寂,随後清河浅笑道:「并无何事,只是担忧这伤势好得太慢,耽误太久会让家母忧心。」
锺南星随即道:「公子这大可放心,寨上别的没有,医治外伤之物都是难能可贵,寻常地方很少有,多则半月,少则十天必能痊愈。」
「……如此甚好,清河这便无事了。」
「那公子且先休息吧。」
说完锺南星这正起身欲走,可见了叶晓接着就横眉冷竖,道:「臭小子你跟我出来。」
「哦……」
——
祠堂内青烟袅袅,窗门落光,微尘迂浮,素净与深厚的帷布高悬而缄默,高耸的梁柱无言且冰冷。
堂上供了三个牌位,一个便是「父叶涯之位」,身居叶涯旁的另两个一大一小的牌位,却是无字。
锺南星在小香炉中续上一支香,便对门外的叶晓道:「进来。」
吱——
呀——
「跪下。」
叶晓便在一张圆垫上缓缓跪下。
「你看着你爹,想想你都做了什麽事。」
叶晓陡然生惧,连原本挺立的身形都颓败了几分,锺南星几乎少有的怒气,威严而凌冽。
「……我知道。」
「你知道什麽?啊?你只知道早日与那雷老贼同归於尽,拼他个玉石俱焚,两年前,甚至好几年前我就劝你,劝你,现在倒好,内伤至今仍未痊愈,前阵子还差点走火入魔了是吧,大哥把你生得好啊,和他一副德行!那时候我也劝他不要去不要去,结果真就落得那般下场,愚钝,愚钝,何其愚钝!」
锺南星对峙祠堂,长袖激舞,恨不得将数年的懊悔与苦楚撒扯个一清二楚,他无时无刻不在只恨当年,未有为兄以命相谏。
叶晓早已缄口不言,心中苦闷亦难出。
「前日你若真动了他,把舟安行清家推出去,那就是大闹天下,我看这仇顷刻间便能得报……那还不如不报。」
为了报仇,叶晓能对昔日好友痛下杀手,便亦能对一朝一夕相处的亲人朋友,恩义效忠的下属,甚至无冤无仇的无辜之人心狠手辣,他步步为营,不择手段,即便夙愿能了又如何,死了一个雷烈,他就是下一个,借往日之少年而茍延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