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莲飞亦是唏嘘,她与许令鸳自幼相识,虽不算至交,但也称得上关系不错,两人再见竟隔了八九年光阴。
自从嫁到扬城,头两年她鲜少回俞都,等桑瑱丶桑桑出生,她能经常回娘家後,许令鸳已嫁做人妇成了秦夫人。
一个是朝廷二品官员的夫人,一个是平民百姓的妻子,段莲飞向来聪慧通透,深知两人身份差距,所以更不会主动联络昔日友人。
且她身为官家女,下嫁布衣的行为在俞都贵女圈中引起不小轰动,许多人纷纷在背後议论,说些不太好听的话。若她再与故友走得太近,她们婆家知道後,心里多少会有些想法。
因此,段莲飞每次回娘家小住,几乎不会通知任何人。
这次之所以能与许令鸳见面,还是她同嫂子去首饰铺时偶遇了故人,而这故人恰好又与许令鸳熟识。
於是几日後,段莲飞便收到了许令鸳的信与请帖,这才有了多年後的再次重逢。
段莲飞侧身为秦夫人介绍自己的夫君与儿子:「这是我丈夫桑清泉,这是我长子桑瑱。」
秦夫人嫣然一笑,对桑清泉微微欠身道:「久闻医圣大名,今日能屈尊前来,真是蓬筚生辉。」
桑清泉恭敬地回礼:「夫人过誉了,能为老夫人看病,实乃桑某之荣幸。」
此话一出,秦夫人噗嗤一声,笑侃道:「莲飞,听听你家夫君说了什麽话?『九州医圣』哪里需要如此自谦?」
两年前,桑清泉凭藉卓越的医术,治好了当今太后多年顽疾,被圣上亲封为「九州医圣」。
自此,这位年轻的医师名声大噪,段父段母也终於肯正眼瞧一瞧这个他们一直不屑一顾的女婿。
三人又客套了几句,秦夫人这才如梦初醒,光顾着叙旧,竟忘了将客人请进屋。她一边道歉,一边热情地领三人进门。
「真是不好意思,我夫君还在应卯,晚些才能归家,今日家中只有我与我婆母在。」
段莲飞善解人意地表示理解:「秦大人公务繁忙,自当以国事为重。」
秦夫人又将话题转向一旁安静乖顺的桑瑱,问:「瑱儿是吧?今年多大啦?」
段莲飞摸着儿子的脑袋,「前几日刚过完六岁生辰。」
小桑瑱唇红齿白,模样清俊,秦夫人越看越喜欢,不由赞道:「这孩子继承了莲飞的美貌,长大了定是个风华绝代的郎君,将来不知哪家姑娘能有福气嫁与他。」
一句话同时夸了两个人,段莲飞笑容愈发耀眼。
秦夫人一面闲话,一面暗中观察着桑瑱,只见这小人儿一路上不吵不闹,偶尔答话也十分得体,於是对他的兴趣更加浓厚。
「瑱儿,你比我家月婵儿大两岁,等会儿我带你去找她玩儿可好?」
桑瑱一直在欣赏秦府景色,见府内建筑精美,庭院中繁花似锦,生机勃勃,不由有些失了神。
突听到秦夫人同自己说话,立刻认真地点了点头。
月婵儿?听起来是个女孩名,希望不要像桑桑那般麻烦难缠。
小桑瑱这样想着。
在秦夫人引领下,一行人穿过长廊与庭院,来到宽敞的堂屋,三位客人一一拜见了秦老夫人。
简短的寒暄後,老夫人的目光也落在了桑瑱身上,看得出来,她老人家亦是十分喜欢这个乖巧温顺丶容貌俊俏的男娃娃。
她亲切地询问了一些日常生活琐事,桑瑱应对自如,表现得体,展现出了良好的教养。
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命丫鬟将自己珍藏多年的老坑洮砚拿来,作为给孩子的见面礼。
段莲飞与桑清泉都出自书香世家,一看这砚台绝非凡品,纷纷拒绝收下。
秦老夫人轻描淡写道:「两位莫要推辞,左右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砚台,老身留着也无用。」
段莲飞心想,有价无市的老坑洮砚竟被说成普通砚台,那世上可没什麽好砚台了。
秦夫人也附和道:「一块砚台而已,莲飞,快让孩子收下。礼轻情意重,多少是我婆母一点心意。」
老夫人盯着桑瑱,满脸慈爱:「我瞧这孩子着实讨喜,日後你们回俞都,不妨常带他来走动走动。我孙女月婵儿,最爱与人捉迷藏了,她俩定能成为玩伴。」
再一次听到了「月婵儿」这个名字,桑瑱不禁有些好奇,他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其她小孩身影。
「妹妹不在这呢。」秦夫人见状,笑道:「我与你爹娘刚好有要事相商,不如我让人带你去找她,如何?」
说罢,她同段莲飞招呼了一声,随後唤来婆子,吩咐道:「带小少爷去找小姐。」
婆子恭敬地应下,领着桑瑱穿过繁华似锦的花园,来到一间装饰精致的厢房门口。
「小少爷,请进。」
桑瑱步入屋内,只见四周陈设典雅,红木雕花大床上,锦缎床单绣着繁复花纹。
床边小几摆着一盏紫金香炉,檀香袅袅升起,室内清幽扑鼻。
角落贵妃榻上,盘腿坐着一个身穿鲜艳红衣的小娃娃,她身後安静地站着三名丫鬟。
小姑娘正嘟着嘴专心吹着风车,听闻有人进来,脆生生地唤了一声:「阿娘!」
自然无人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