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悠起身,走到我面前,携了我的手,柔声道:“你不用去喜欢这些,有我在,你一生,都可做自己最喜欢的事,避开所有不喜欢的一切。”
我深深的凝视他,良久道:“阿悠,要做到这些,说来简单,做起来,却要牺牲很多的。”
窗外凉月盈盈,淡云疏疏,细碎的风声里,听得他轻轻道:“我愿意。”
我心中一震,未及反应,温热淡雅的气息已瞬间笼罩下来,他如缎的流水般泻上我肩头,轮廓优美的面庞如日光降临,长而黑的睫毛鸦翅般扫出弧形的乌影,映在我眼前。
淡而清晰的杜若气息,带着灼热得令人颤抖的温度,落向我的脸。
心跳得又密又急,我微微颤抖的闭上眼。
闭眼的那一霎,脑海里,忽有鲜红的光影一掠而过。
虹桥一般美丽,却凄艳得令人不敢看清。
我一震,毫没来由的轻轻一偏头。
他的吻,迤逦如蝶般,落在我耳侧。
我睁开眼,清晰的看见他乌黑的瞳眸里我略有些的惊惶和茫然的神色。
看见他目光较平日更加幽黑深邃,荡漾着迷离难明的波光。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只是盯着我,似在审视我的表情,又似想用目光的利箭,挖出我内心深处盘桓不去的某些东西。
半晌我吃吃的说了句蠢话:“我们……还没成亲……”
阿悠不语,仍然定定的看着我,他神情里并无太多的失望埋怨之色,然而面色微微苍白,眼色里有些细碎的明灭的情绪,如河灯漂浮在水上般摇曳光影,带着似有似无的暗暗忧伤,竟看得我心微微痛了起来。
这一夜,我们终究没有再吃成晚餐,这一夜,冬季小山村分外冷寒的山风过处,那处简陋的小院里,两间房,两张竹床,无眠的人的不住翻身辗碎了床尾那淡薄的月色,竹床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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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肃的冬天干燥而寒冷,到了一月的时候,下了一场好大的雪,地窖里储备的粮食和猎物都尽够了,我们便终日缩在家里,阿悠从集市上买来一副棋,两人整日窝在炕上对弈,阿悠一手好棋,棋风稳健老辣,极善把握时机,尤其耐性出奇的好,我虽棋艺不俗,但常因按捺不住性子,略略急躁了些,便往往被他觑准时机吃了我的子去,相比之下自是输的多些。
我们为了玩得有兴味些,下棋也设了彩头,却是输的人贴豆泥,这主意是我想出来,因为素来不爱包子的豆馅,常吃了皮却将馅掰进碗里,正好拿来一用,结果却是苦了我自己,常被阿悠蘸着豆馅涂得满脸左一块右一块,猛一见似个大花脸。
阿悠每逢此时,都托了腮看我,笑得那个春意漾然水光流溢,村里的姑娘们若见了,怕不要昏去一大片,我却顾不上欣赏美色,只目光灼灼的想着如何也给他涂脂抹粉一番也好。
这日再战,我便吸取教训,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一改素日下棋纵横捭阖的作风,拈了个棋子咬牙切齿,阿悠漫不经心的倚着墙,笑吟吟的看我苦思,神色间却有些心不在焉,我隐约听得翅膀振动声音,便道:“你养得那群鸽子,大冬天的也不安分,是不是忘了喂食了?”
阿悠道:“怕是动了情思,我见那只花背的似是瞅上了那只青眼的,整日往它面前凑。”
正说着,我啪的落下一子,笑:“你输了!”
阿悠怔一怔,倾身过来看,恍然笑道:“可不是嘛!不想今日竟给你觑了空子。”
我已贼笑着伸指抹了豆泥,捧过他的脸来,左右端详着该涂哪儿合适,嘴里犹自调侃:“啧啧,瞧这好相貌,可怜见儿的,叫姐姐我还真舍不得下手呢。”
阿悠脸红都不红,好性儿的由着我搬弄,悠悠道:“你爱怎么下手就怎么下手,我倒很乐意见你对我下手来着。”
这话说得暧昧,我的脸倒先红了一红,手指一颤,指尖上一点稀软豆泥滴落,正正落在他眉心,一点殷红,衬着如玉肤光,明媚难言。
我怔了怔,左看右看半晌拍手笑道:“就这形容儿,今年集上庙会不用再找人扮观音了,谁家美人比得上这扮相?”
正笑着,却有人在门外道:“素素妹妹好兴致,大冬天的在家里扮观音,快来让我们瞧瞧。”
我含笑睇了阿悠一眼,低声道:“又是你招惹来的,大冬天的都不让人安生。”
起身去开门,果是村中的几个女子,约我去集上备些年货。
我这才想起竟是快过年了,诧异之下不由问,“已经进腊月了 ?”
村西那个叫翠翠的姑娘抿嘴笑,眼光却飘向我身后阿悠,“素素妹妹想是被秦大哥呵护太过,竟过得连日子都糊涂了,再过两日,便是腊月二十三啦,我们这里小年也是很慎重的,所以才想着邀你出门备些年节要用的东西。”
我听得那腊月二十三,只觉得是甚熟悉的字眼,却又想不起如何个熟悉法,转头去看阿悠,他已抹去额上豆泥,见我看他,遂笑道:“既如此,早去早回,可要我陪你?”
我摇摇头,本以为腊月二十三是与他或我有关的日子,然而见他神情看来不是,便将疑问压下心底,匆匆去换了衣服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