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鹤公子为求生,主动留于三月,一晃至今。可在两人数次的闲谈中,他不提日苦难熬,只对“出不得淮扬地”
一事耿耿于怀。若是他真已取回卖身契,取得了自由,岂能有交还的道理?
白茉莉意有所指,道:“想让我说服鹤公子?蔺主莫要难为人了。”
蔺主笑道:“白姑娘此言差矣。但因蔺某人在风月场中混迹多年,见多了人心易变之事。才知这眼下不过区区一张契纸,不足为奇得很。”
“哎呀,”
白茉莉舒展了一下筋骨,换个话题:“我若是不答应你,如何?”
蔺主言简意赅:“把懒秋风扫地出门。”
懒秋风顿时抗议:“喂喂喂,蔺主,救人救到底啊!”
蔺主似是未闻,面上依然是温和的笑意。
白茉莉故作无奈地说:“那你自求多福吧。”
懒秋风哀嚎:“但凡今日出了三月的门,我怕是要同我师父一般,命丧淮扬地了!”
他大抵是对他师父的离世无介于怀,言词间不曾有避讳。还道若他不幸也一命呜呼,清明时节白茉莉祭扫的坟头,定要多出两个。
白茉莉默默地听了一会儿,看他一眼:“懒秋风。”
“嗯?”
白茉莉神色冷一分:“慎言。”
霁光春未晓,霜蹄轻袅。听胪唱、千林并到。
晕开时,诸仰瞻天表。万方图籍写尽,此最人意难消。(*)
白茉莉尤记得初见夔光霁,虽一身粗布衣衫,然手执一柄狼毫,一手执册,端得是风光霁月的一名人物,肆意又洒脱。他以手中,写江湖诸方事,自诩为不与世俗同的“客话人”
,然终是跌堕了红尘万丈,滚惹尘埃。
最后的一次照面,是在一所残垣破庙。他吹了三天三夜的哨响,那哨音经得有心人一层一层的传达,传入白茉莉的耳中。匆匆赶到时,风尘仆仆的她差点是要打人。
夔光霁苦笑,道:“我手脚筋都被人挑了断,确实没办法主动见你。”
白茉莉蹲在他的旁边,拾起一本空白的话册:“求我帮你报仇。”
“以什么身份?我,早就担不起客话人一职了。”
白茉莉盖住他眼睛,自觉掌心滚烫:“我说你是,你就是。”
“茉莉,茉莉,”
夔光霁连声地唤,“世间怎得会有如此心狠之人啊。”
白茉莉说:“她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