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摸了半天口袋,一张纸巾也没带,最后只好抬手替她擦了下。
指腹带着点温度,他看她的表情也复杂。
惊蛰突然觉得怪怪的,她迟疑地后退了小半步,自己抬起手背抹干了眼泪,然后推了他一下:“我没事,你快回你们班去吧!”
林骁没摸到纸,却摸到一根棒棒糖,这会儿塞到她手里:“不许哭了啊!”
惊蛰点点头:“嗯。”
进了教室,几个女生笑眯眯看她,周寻月笑说:“没想到林骁还挺体贴的,我一直以为他是校霸那一类的。”
周寻月自小学习就好,永远是班级里学校里拔尖那一类,很少和林骁这种人打交道,除了偶尔几句八卦,也很少会互相聊到,属于学校里提起来都认识,但彼此不会太熟悉的两个极端。
印象里,大约林骁身边绯闻不断,因为“美貌”
引过无数的战争,导致在她印象里,林骁一直都那种不好惹的校霸一类的人,但最近又觉得不是。
惊蛰勉强笑了笑:“他人很好的。”
入了秋,天气慢慢寒冷下来,接下来一个月,惊蛰都埋头苦读,没什么心情玩乐。
第三次月考,成绩升了一点,87名,还是没有回归到前五十,有一瞬间很挫败,觉得可能自己太笨了,没什么天赋,所以很努力也事与愿违。
她每天花在读书上的时间很多,并没有偷懒,一直按部就班,可突然之间的下滑让她有些迷茫。
晚上偶尔会翻开抽屉看看母亲和奶奶的照片。
她有一个相册,从家里带来的,母亲生前不爱拍照片,留下来的这些,大多是她生病后去照相馆拍的,一家三口,奶奶、母亲,和惊蛰。母亲和奶奶坐着,惊蛰站在后面,她长这么大,也没有正经拍过照,显得很局促。
那天拍完照,母亲单独拍了一张,然后从包里找出一张照片来,问摄影师,能不能把两张照片,拼到一起去。
是父亲的照片,父亲也不爱拍照,那张照片还是当兵的时候,战友给他拍的,他站在雪地里,是傍晚,光线不好,画面显得灰蒙蒙的。
摄像师说,不好弄。
母亲是个很讲求随缘的人,那次却近乎恳求地说:“拜托了,想想办法。”
最后摄影师还是帮她弄了,照片洗出来,是黑白的,两张照片拼到一起,显得画面很僵硬怪异,但母亲却凝视了很久,说:“都没想过,拍一张合照。”
年轻时候,以为未来还很漫长,一切都来得及。
失去之后才现,留下的寥寥,只有遗憾最多。
奶奶那时候已经不年轻了,可看到照片,又现和现在比,还是年轻的。
生命无情,时间也无情。
这世界上,事与愿违的事,怎么会那么多。
母亲去世之前躺在卫生院的病房里,有一次,惊蛰躺在陪伴床上睡着了,奶奶从外面进来,给她盖好了被子,她醒了,但没睁开眼。
奶奶坐在那里给母亲削苹果。
母亲说:“我有点后悔,没有多赚点钱。”
她从城市回来的时候,手里尚且有不小的存款,颇有些恃才傲物的意思,沈濯死了,她仿佛也心死了,导师几次邀请,她都推拒了,总想着缓几年,等惊蛰再大一点,等她心情平缓一点。
等着等着,却等来癌症的噩耗,她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平静地做出了保守治疗的决定。
可每次躺在那里,看到母亲和女儿的时候,总会恍惚,恍惚自己没有生病,然后绵密的悔恨爬上来,遗恨如针刺。
即便保守治疗,花钱仍旧流水一样,她不知道自己走了,母亲和女儿该怎么生活。她带给她们的,又是什么。
或许是性格使然,她从未开口说过,她不希望在仅存的日子里,留给她们的,是自己的软弱和痛苦。
她那时也常笑,神色如常地对母亲说今天想吃点什么,同以前一样逗弄惊蛰。
仿佛一切都照旧。
只偶尔只言片语,能窥探一点心迹,她对母亲说:“有点后悔,没早点带你去临大看看。”
惊蛰知道,她只是遗憾很多事,已经再也来不及了。
惊蛰合上照片,趴在桌子上闭了会儿神,再睁开眼的时候,长长吐了一口气。
她没有功夫难过,她只希望自己的考学没有一丁点的意外,能顺利进入临大,然后如愿接奶奶过来。
第三次月考林骁考得也很好,甚至可以称得上突飞猛进,年级第59,努努力,再差一丁点,就踏入一班的门槛了。
陈沐阳还调侃他:“别到时候你进一班了,惊蛰掉出去了,那乌龙可大了。”
他没心情玩笑,脑海里都是惊蛰沉默读书的样子,抿了下唇说:“她不会掉出去的。”
这个冬天下了第二场雪的时候,迎来了期末考,两个人在一个考场,甚至林骁的位置还在惊蛰前面。
开考前,林骁拖个凳子坐在她旁边,两个人挤在一张单人桌上,林骁随意翻着她的记,离开考还有一段时间,来来往往的人走动着,路过两个人都会看一眼,然后意味深长笑一笑。
惊蛰觉得不自在,推了他一下:“你回去吧!”
林骁侧头看她,最后还是“哦”
一声:“好好考,等我去你们班找你。”
惊蛰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