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在弥漫着阴霾的天空下,强劲的寒风放肆地掠过宁静的原野,哗哗哗!树枝剧烈地摇晃着,把那些残留的枯叶一阵阵卷起来又悠扬地抛向了空中,于是那些早已枯黄的叶子就借着风力翩翩飞舞起来,不一会儿慢慢地滑落在地面上,很快便被堆积起来的雪花掩盖了,路上的行人紧紧地捂了捂穿得厚厚的衣服,却还是真切地感到了这刺骨般的寒冷。
临近黄昏时分,迎着凛冽的寒风与飘扬的大雪,三辆黑色别克轿车像风一样,疾驰在省城通往安川市的高公路上,最前面的一辆车的车座后排上坐着省委常委、组织部长谢永侠,他不时地透过车窗去看了看这眼前飞逝即过的严冬景象,但不久他就感到有些乏味了,于是将身体紧紧地贴在靠背上,很快便进入了一种沉思的状态。
这时轿车内显得特别宁静,只是偶尔听得见司机摆弄方向盘时出的轻微响声,坐在前排驾驶副座上的省委组织部干事小刘侧身回头看了看,见谢永侠正浅浅地闭着双目,也就轻轻地将手机的铃声调整在震动的位置上,依旧注视着前方的道路。
从昨天晚上七点钟起,省委大院的机要会议室就一直亮着灯光,会议室内两台功力巨大的空调将热空气源源不断地送入,顿时,室内弥漫着一种暖暖的气氛,紧闭的窗帘和大门内正在召开省委常委会议,除了省委常委以上的领导和常委办的机要秘书外,任何人都不得走进或接近这一间会议室。这次省委常委会议的一个重要议题,就是讨论安川市市委书记的初步人选,省委常委、组织部长谢永侠提出这事后,会上马上就讨论得非常激烈了,焦点问题在于:有几位常委对现任安川市市长汪家泉出任书记一职提出了非常强烈的意见,讨论中,谢永侠始终一言不,只是低着头将各位常委们的言一一记录在笔记本上,并不时地向省委书记罗向诚和省长程兆华坐的那个方向瞥去。
会议开到晚上十点多钟依然还处于激烈争论的状态,看来双方还没有,也不可能把意见完全统一起来,这使得省委的一把手——罗书记心中有些恼火了。本来这件事是罗书记、程省长与省委分管党务的副书记漆枫以及谢永侠四个人多次在小范围内议论过的事情,不想今天却出现了这样的状况。眼看议论时间也差不多了,作为常委会的惯例,一把手总要在最后作一个非常重要的、也是一锤定音的总结性言;他非常清楚地知道,只要自己在这时说了一句赞同或倾向于支持汪家泉出任书记的意见,那么省委很快就会以集体研究通过的名义将汪家泉出任书记一事上报中组部待批。然而,多年积累的丰富政治经验告诉了他,面对班子内部有不同看法的时候,用什么方法来处理是最为稳妥的。
他挪了挪身子,正了正身,顿时出席常委会的全体人员马上就把目光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尽管心中非常恼火,但他的声音依然像平常一样,还是充满了沉稳与亲切。
“同志们,我刚才仔细地听了大家的意见,总的觉得大家谈的都很好嘛。”
这一句常用的开场白后,他继续接着说,“刚才有的同志都谈到了安川市这几年的经济建设和城市建设都取得了较大的成绩,在全省上下都是有目共睹的,家泉同志作为负责政府工作的市长,是做了比较大的贡献的,这一点我赞成。当然也有同志提到,近一两年来,省纪委先后收到了一些来至安川市干部群众对家泉同志的反映意见,我问过纪委的同志,刚才省纪委书记也讲了确有其事,这也是事实啊。”
“我看这件事要慎重,我们既不能偏听偏信,冤枉了我们的好同志,又不能掉以轻心,尤其在非常严肃的干部任用问题上;刚才大家有不同的意见是很正常的……”
说到这里,他侧过身去看了看省长程兆华,好像是在商量似的继续说道,“我看常委会上的意见不能完全统一,主要是我们缺乏对家泉同志真实情况的全面了解。”
程兆华省长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于是他又顿了顿语气,环视了一下四周,最后将目光停留在那几位持不同意见的常委身上,面带笑容用商量的口气接着说,“我看这样行不行,让永侠同志亲自带一个考察组,深入安川市去了解、了解广大干部群众最真实的意见和看法,等永侠同志回来后,再议定这事吧。”
话已至此,那几位持不同意见的常委不得不点头同意。
罗书记最后的这个言,一下子就把谢永侠推上了前台。尽管考察干部是组织部分内的工作,往常遇到这样比较麻烦的情况,他通常会指派一位副部长去就行了,而且在组织部门中这也是明而不言的事实;一般来说如果是在考察中没有现被考察人有什么重大问题,那只是走走过场的形式而已,但是在局外人看来,这种考察是非常关键的,因此拿出浑身解数也使得这种走过场都变得不好走了,弄不好方方面面都得罪人。
从政多年,谢永侠始终奉行这样一条为官的原则,那就是:做事要做到上面要满意,下面要没意见。换句话说:就是得罪领导的事不干,得罪下面的事不来。由于他在尺度的把握上做得相当巧妙,使得他在十多年的宦海生涯中总是顺顺利利,并一步一步高升起来,在短短十几年的时间里就从一位省委组织部的普通干事当上省委组织部长,四年前四十四岁的他一跃就进入了省委领导班子的核心圈,并有望成为下一届省委分管党务、组织工作的副书记。
多年从事组织工作的谢永侠心里非常清楚、也非常明白,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罗书记一下就点了自己的将,而且这趟差事他不得不亲自去,这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是省委组织部的部长,也不仅仅是他与汪家泉的私交不错这两点上,他清楚地知道:多年来自己始终按照一把手的意图行事,长期深得罗书记的信任,因此在关键的时候让他出马,就是要他亲自去贯彻和落实罗书记的迂回战术,不过就是借他的嘴去堵别人的嘴。
他更清楚:汪家泉十多年前就是为罗书记鞍前马后,跑上跑下,里外打点的贴心秘书,一直深受罗书记的宠信;也正是在五年前由罗书记授意,时任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谢永侠将省委办公厅副主任汪家泉安排到安川市来当市长的。
不知不觉他们就在风雪中行驶了近四个小时,当来到安川市地界的入口——位于十里坪上的上峰关时,小刘侧过身来轻声对他说:“谢部长,安川市的汪市长、王副书记和薛部长在前面迎接来了。”
小刘的提醒声打断了谢永侠久久的沉思。这时他从思绪纷绕之中清醒过来,借着车头前的灯光,透过车窗向前望去,只见不远的路边上停靠着三辆黑色奔驰和几辆亮着警灯的警车,安川市委副书记、市长汪家泉、市委副书记王文德和市委常委、组织部长薛琪早已恭候多时了。
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地方上盛行着这种“迎来送往”
的形式,尽管省委早就明确要求:省级干部下基层,地方上不准搞,但事实上,这种形式依然顽固地在进行中。
“兹!”
随着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响起,谢永侠一行三辆车整整齐齐地停靠在路边,除了司机外,车上的人员都纷纷推门下车,自觉按照职务的高低,紧紧跟在谢永侠后面依次走上前去。“哈哈哈!”
满面笑容的汪家泉急忙走上前,王文德、薛琪紧随其后,与谢永侠等一行人紧紧地握手,并相互寒暄。
四.五岁上下,前额上有些秃顶,身体明显胖的汪家泉市长紧紧拉着谢永侠的手,显得有些情绪高昂地说:“今天收到省委的通知,听说您要来,大伙都非常高兴,都盼着您呢。”
这时王文德和薛琪也都微笑着围了上来,慢慢就形成了以谢永侠为核心的谈话圈。
尽管谢永侠与汪家泉之间有一种不直接的上下级关系,但作为多年的好友,站在这寒冷的气候中等候自己,心里始终过意不去,于是关切地对汪家泉等三人说道:“这次有机会来安川,也算是回家吧,毕竟我还是安川人,就别那么客气,天这么冷的,你们以后就别在外面站着等了。”
尽管这是很多领导都说的一句非常冠冕堂皇的常用语,然而也却是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谢永侠就是这样一个务实的人,不太喜欢搞些过于形式的东西。
前来迎接的三位领导中,只有汪家泉明白这一点,作为谢永侠多年的知交,他可以透过谢永侠脸上不为常人注意的面部表情特征,洞察到他的内心世界。
“哪里,哪里,迎接领导,这是应该的嘛。”
汪家泉随口就应答着,“永侠,你可能有两年时间没回来了吧。”
“唔,有了,对了,家泉,你的记性特好,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好像是前年的夏天吧。”
“这次回来,谢部长可要多走走,多看看,这几年我们安川市的变化可是很大哦。”
王文德不失时机地插上了一句。
谢永侠和汪家泉听了后,都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眼看寒暄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谢永侠于是侧过身去,逐个向他们介绍了省委考察组的其他成员;尽管汪家泉、王文德和薛琪三人对他们中的一些人是非常熟悉的,但作为一种见面的程序,他们仍逐一进行了握手致意,并反复地说着:“欢迎、欢迎、欢迎!”
谢永侠这次带来的省委考察组成员规格颇高,除了他外,还包括了省纪委副书记、省监察局长刘东生、省委组织部副部长柴芸和省委组织部几个处长、干事……
这时雪越来越大,溯方刮来的寒风卷起翻滚的雪花,铺天盖地般的涌来,不一会儿车顶上就铺上了一层浅浅的积雪。这时汪家泉大约感到不能让大家在野外待的时间过长了,于是便邀约大家上车。
热情的欢迎仪式之后,在警车的簇拥下,六辆车组成的一支车队浩浩荡荡地向安川市区急地驰去,这时的安川市早已被一派华灯高照,灯火通明的都市夜色所笼罩着,清澈的玉青江如同一条玉带,蜿蜒地从城市的中心穿过,就像是系在少女项上的丝巾一样,显得是那样的飘逸、优雅和美丽,依水而建的城市将整体的建筑风格与她紧紧地融化为一体。
玉青江原来是一条流比较急的河流,几年前由于市上在下游修了一座拦水大坝,于是在城区的这一流域范围就变成了一泓碧波,将这座城市自然划分成南岸和北岸两个片区,那横跨南北的通衢大桥被一种白色的灯光包裹着,勾画出基本的轮廓,在两岸五光十色的彩灯映照下,在流光溢彩中显露出长虹卧波的倩影。
耸立在南岸江边的那一座三十层高的三星级宾馆——新世纪大酒店,是安川市目前最高的建筑物,也是这个五十万人口城市的标志,通体透亮的楼宇上挂满了闪烁的霓虹灯,远远望去格外地耀眼醒目。酒店外面是去年新修的安川文化大广场,气势宏大的音乐喷泉、宽阔的绿色草坪、点缀着婆娑的古树和盛开的腊梅花,配上红、绿、黄、橙色的光源,加上白雪的装扮,这都市的一切,看起来显得别有一番情调和一种韵味。面对如此1ang漫迷人的夜景,谢永侠不得不赞叹这几年家乡的巨大变化。
六.车依次在宾馆的迎宾大厅前停下。踏着长长的猩红色地毯,伴着礼宾小姐的微笑和老记们的长枪短炮,汪家泉领着谢永侠一行向华贵的大厅里健步走去,迎面而来的是大厅里站满了安川市委、**、政府、政协的一大群领导……
��二也是同一天的上午九点左右,市委办公室秘书二科的丁秘书来到了汪家泉市长在市政府的那一间宽敞、明亮而且布置得非常得体的办公室门口,作为负责市委领导同志文件传阅的丁秘书是这里跑上跑下的常客,因此不需要通报,有时她还向市政府的几位秘书问问目前市长在办公室吗,当然也更没有人去阻拦她,就径自去敲响了门,随着里面传来汪市长一声“请进”
,她推开了市长办公室平时紧闭的大门,这时她看见汪市长正专注地伏在办公桌上处理一堆厚厚的文件,并没有理会进来的是谁。
丁秘书走到办公桌前,将装有文件的夹子轻轻地放下。汪家泉其实不用抬头,凭多年的感觉,听一听脚步声就知道来人就是负责文件传阅的丁秘书,他依然忙着手中的工作,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声;“小丁,今天有啥要紧的事吗?”
“刚刚接到省委组织部的电传,谢部长率省委考察组今天要来安川市进行干部考察工作,汪市长,这就是刚传来的电文,请您看一下。”
丁秘书一面说着一面翻开夹子,将文件恭敬地呈上,汪家泉这时抬起头来,目无表情地接过文件夹很随意地看了看题眉,便加注了一段长长的批示,顺手又递给了她,丁秘书熟练地合上了夹子,掩上门出去了。
丁秘书走后,汪家泉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将办公椅旋动了九十度,两眼望着窗外的雪花,心里却想着刚才圈阅的那个文件,其实不用看电传,他已经在昨天晚上十点半左右,通过自己的消息渠道,大体上了解昨天省委常委会上的情况,也知道谢永侠要来安川市,来做啥他都非常清楚,但这些都不要紧,而此时此刻,真正萦绕在他心中的问题是非常懊悔在最关键的时刻,那几位常委的工作没有做到位,以至于派生出了一系列问题。
昨晚,当他知晓这个情况的时候,就没了和妻子一起看电视的兴致了,他独自离开了客厅,来到书房,掩上门,坐在书桌前,翻出一盒中华烟来,一支一支地抽起来,书房里很快就弥漫着刺鼻的烟味,四处飘漾着袅袅的青烟,他就这样想着,想着……思考着这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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