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担着主祭的差事,忠顺王从帝陵出来时身心俱疲,都懒得再与随行的大臣们虚以委蛇,直接上了马车就开始闭眼假寐。
倒是王府长史周谟在出城的路上补了一觉,方才又不曾进入帝陵参与下葬仪式,此时反而抖擞精神弃车乘马,与宋千户一起往来巡视。
说是往来巡视,实则就是围着忠顺王和太子的车架打转。
当看到同样疲惫不堪,时不时用袖子掩住嘴打哈欠的太子,也在焦顺和两位贵女的扈从下,上了紧随其后的马车,周谟心下绷着的一根弦这才松开。
他正欲催马去前面禀报,却忽见来时一直缀在后面的嫔妃车队,竟先与忠顺王的马车启动,开始循着来路远离帝陵。
“这是怎么回事?”
周谟一样马鞭,沉着脸吩咐道:“宋千户,赶紧派人去问一问,这不按规矩乱来怎么成?!”
宋千户也有些惊疑不定,于是忙命副千户催马打探。
不多时那副千户回来禀报,说是太后身子不适,因此皇后娘娘临时改了次序——左右送葬已经结束了,也未必一定就要主祭和太子走在前面。
这个理由……
周谟反正是挑不出理儿来。
但出现计划外的情况,还是让他本能的有些烦躁,于是忙不迭靠近前面的马车,将这一情况禀给了忠顺王。
忠顺王听完,挑开帘子往后面敲了敲,问:“太子可在后面车上?”
“还在,臣亲眼看着太子登上的马车。”
“那就由着她们去吧。”
忠顺王不以为意的缩回头去,打着哈欠道:“你们只管护住这两辆马车就好,旁的不必多管。”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周谟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于是和宋千户商量了一下,干脆‘护持’在太子的马车左右寸步不离。
坐在车辕上的焦顺看到这一幕,无声的哂笑了一声,把双臂枕在脑后,翘起二郎腿也闭眼假寐起来。
约莫行出小半个时辰,就在即将汇入主干官道的当口,车队的行进度陡然慢了下来。
本就有些敏感的周谟,立刻又命宋千户差人探查,待得知是太妃的车出了问题拦住去路,使得嫔妃们不得不依次绕行时,他烦躁不安的甩着马鞭道:“来时不是好好的吗,这怎么又出问题了?宋千户,你觉得这里面会不会有猫腻?”
宋千户一手挽着缰绳,一手攥着腰间的依仗指挥刀,脸上虽有慌张之色,但更多的却是豁出去的狠辣,他用力吞了吞唾沫,目光落在身旁的马车上,冷道:“周大人放心,就算真有什么花样,有宋某和宋某手底下这百十条枪在,也保管翻不了天!”
周谟没有接茬,目光也锁定在身旁的马车上,百十条枪给不了他太多的安全感,唯有车上的太子,能让他感到一丝安心。
隆源帝就留下这么一个儿子,就算是想要对王爷动手,皇后和吴贵妃也绝不可能由着他以身犯险。
除非……
周谟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旋即又连忙将这个荒谬的想法甩出了脑海。
方才太子登车时,自己可是亲眼得见。
就算离得稍远看不十分真切,但两位阁老与吏部尚书王哲,全都曾与太子面对面的交谈,总不会他们也全都认错了吧?
再说了,那焦顺和南安郡主自己可都看的清清楚楚。
想到这里,周谟的目光转到依旧假寐的焦顺身上,仔细在他眉眼间‘甄别’了片刻,心下便安稳了不少。
“周长史。”
这时宋千户又问:“要不要知会王爷一声?”
周谟想了想,摇头道:“暂时不必。”
忠顺王方才那副倦容,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这时候要是打搅了王爷的安眠,只怕少不得一通臭骂。
再说就算王爷醒过来又能做些什么?
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就这样,又过了约莫一刻钟。
绕过一片密林,那坏掉的马车也终于映入了二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