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的宫城就在汴京的最北边,第二,朝暾初上,白雾弥漫,就有几辆大车来到了宫城的西门。车上装的都是鲜的禽肉蔬菜,泛着光儿,看着就是那么喜人。
守门的军士照例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并无异样,就对着领头的一个须皤白的老者道:“老头,东西倒是不错,可怎么会有一个生面孔呢?”
他的“生面孔”
指的是运送食材队伍中一个白脸儿的后生,那老者苦着脸道:“军爷有所不知,原先常来的那个伙计是个混人,今早上跟媳妇儿不知道为什么吵了一架,一扭脸就不见了。我也是没有办法,就叫这个来的伙计来见见世面,沾一沾万岁爷的光,今后找媳妇儿都好找。”
那军士一听这话,不悦地道:“什么叫沾一沾光,我看你是越活越糊涂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是你们随便沾光的地方?去去去,再不消停,弄得我火起,一个都不许进!”
那老者只得陪着笑又道:“军爷息怒,要是这几车东西进不去,我的脑袋掉了事,万一把宫里的各位皇子娘娘们饿上一顿半顿,那我们就是死一万次也不够呀!”
他这话得确实有理,并非胡言乱语,从旁边走过来另外一名军士劝道:“算了,他也送了十几年的菜了,平时看起来倒也老实,瞧他的样儿,借一个胆儿都不敢走错一步的人。何况现在里面乱得很,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我们头上了,就不要去为难他了!喂,老头,有武军批的条儿吗?”
在宋时,武军和神武军、龙卫军、羽林军同被称为上四军,同时负责皇城和宫殿等各处要害部门的警戒和守卫,其中神武军是最为精锐的一支部队,而皇城的西门则是由上四军中的武军负责。
那老者连声地“颖,从怀里把批条儿找出来递了上去,军士验看无误,其他的军士早与老者混得熟了,也在旁边相劝,这才勉勉强强地让他们入了宫。
其实哪里有什么伙计跟媳妇吵架一事,那个白脸儿的后生,根本就是聂飞练伪装的。只因她精于易容之术,再加上举止、神态无不模仿得惟妙惟肖,活脱脱就是一个形貌落魄的乡下伙,放在人群中也完全不起眼,这样才能瞒过众饶目光。
而这一切,全都是曾经在高塘湖担任步军副都指挥使、兼管银票督造,因追回被盗银票有功,现今已是龙卫军虎威卫的莫怀雨一手安排的。龙卫军亦是上四军之一,名为“龙卫”
,自然更多地要负责皇帝的贴身护卫和出行警戒,拿到一张武军的进门条儿,并不算是什么难事。因此聂飞练和曼苏尔昨一来,莫怀雨立即就给办了,毫不拖泥带水。
现在话回到聂飞练这一边,尽管他们已经入了宫,但也只能走下人和仆役专用的通道,目光也只能看着脚下,不能四处乱看。而且就算大着胆子抬头,目之所及,也只有两边的墙墉高峻,就连御花园和土山的影儿都看不见,这又有什么用呢?
于是一等到农户到御厨交割货物,聂飞练就称自己肚子痛,立时就要出恭,顺便也想沾沾皇城里的“龙气”
,兴许出去之后,整个人就不一样了。那老者听她这样,心中暗自好笑,起来自己也沾了十来年的“龙气”
了,反而觉得自身的气息是一年不如一年,这些纯粹是瞎话无疑。但因之前受了莫怀雨的好处,也不破,只嘱咐飞练找偏僻无人处,快去快回,时间必须在一个时辰之内,过时间没有出宫,那就是大祸临头的事。
聂飞练一口答应了,随手在运送鲜鱼的水缸旁边扛了一袋粮食,假装是去送东西,免得双手空空又要遭人盘问,急匆匆地便离开了。那老者见“他”
瘦瘦一个人,腰肢细得仿佛可以单臂抱住一样,却也能够轻轻松松扛起一袋上百斤的粮食,健步如飞,也不禁暗自惊叹。……
聂飞练一口答应了,随手在运送鲜鱼的水缸旁边扛了一袋粮食,假装是去送东西,免得双手空空又要遭人盘问,急匆匆地便离开了。那老者见“他”
瘦瘦一个人,腰肢细得仿佛可以单臂抱住一样,却也能够轻轻松松扛起一袋上百斤的粮食,健步如飞,也不禁暗自惊叹。
聂飞练在入宫之前,就已经向莫怀雨详细打听了御花园的位置,强行记在心中,自以为成竹在胸。但一旦当真来到皇宫之中,看到的却是一处处殿凌云、规格宏大,还有为数众多的正房厢庑游廊,其间更是四通八达,看得眼睛都花了。之前做的功课,竟然全部都用不上,眼下只能不去管这些,只凭着方位,一路走去。
就这样东闯西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看日影早已不在刚入宫时的位置上了,也许是真的如她所——“上安排她必须去完成某件事情”
,误打误撞的,竟然就走到了一处草木葱茏之地。往四周看时,也是亭台壮丽、花气熏人,还有溪水潺潺贯穿其间。最妙的是,透过树叶的缝隙,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山,笼于淡烟薄雾之中,但仍可看见山上的古松夹道。聂飞练之前因为要与大理寺卿议事,去过大理寺的后花园,当时以为已经是极佳的了,但与这里比起来,就跟一条河沟没有什么分别。
她一面走一面看,总觉得看不够,恨不得能多生出一双眼睛来,心中感慨道:“这里应该就是御花园了吧,否则景色怎会如此绝美?只是,皇上每行走的路径,至关重要,这里有这么多条路,要是无人指点,我又怎么会知道?”
这时她已站在了一座亭子跟前,刚才被竹木所挡,只能不时看到亭子的一个挑起来的檐角,如今方能见到全貌。御花园中哪怕一个亭子,也是雕梁画栋,自不必细,就是挂在柱子上的对联,间架端正、致凝重,一看就是出于名家之手。聂飞练看得出神,浑然忘了时间,心中不禁暗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能在此处留下字迹的,自然都是名家国手,就是皇上亲自书写的,那也未可知呢!”
她以前见过沈白的迹,尽管已经相当不错了,但比起亭子上的这几个字,却又大大不及。正感叹间,忽然就觉得肚腹之间一阵波翻浪涌,还伴随着咕咕咕的响声,不禁大臊,用手捂着肚子,心道:“我不是有意骗人,不想真的害起肚子来,这可如何是好?”
她四下里一瞧,眼下刻不容缓,也由不得她再慢慢考虑,暗道了一声“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