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夜深而寂,静静的小巷里,忽然传出几段咿咿呀呀的唱曲,声低而长,不似红拂罗袄,秦腔楚调,倒似亡灵的低语,猛士的悲歌。
已是凌晨四五点,街上没多少行人,为数不多的几位为那怪异的歌声吸引,好奇地望向那小巷。
巷口,灯影摇晃。
路灯在那静静伫立着,吸引着笨拙的扑棱蛾子们一次又一次地撞向那玻璃铸的厚障壁,痴痴地,撞向那虚幻的火光。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乐心事谁家院!”
曦光破晓,拨开浓郁的雾,如红嫩的新生儿般在寒风中颤栗着,小巷里却仍一遍遍地重复着那几段单薄的唱词。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暗夜在梦境的边际与曙光交织,翻腾着,咆哮着,越是黑暗,飞蛾们越扑向那将息的灯影,夜莺却在这时感到了厌倦,迫不及待的扯开嗓子,她的歌喉明亮而动人,尾音带着颤。
“锦屏人呔看这韶光贱!”
一曲唱罢,小巷里终于又有了动静。一个男人,撑着透明的雨伞的男人鬼鬼祟祟地走了出来。
分明没在下雨,男人却好似炫耀般的把那透明的伞遮在头上……明明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他却躲着光似的戴着黑墨镜。
论其仪表,那更是惨不忍睹:一颗脑袋乱蓬蓬的如同狗窝,还支楞起了好几根杂草样的呆毛,胡子拉碴,吊儿郎当。脚上踩着地摊1o元淘来的拖鞋,身上兜着松松垮垮的道袍(……嗯,这更像睡衣)邋邋遢遢的,实在是很难让人将他与刚才唱着哀婉戏曲的先生联系到一起去。
周围的人开始低声地议论,男人却是混不在意,随便将伞收起夹在腋下,在一个犄角旮旯的地上放了个塑料小板凳,铺了张黄布,便开始张罗起自己那些家伙事儿了。
不过是几件破铜烂铁和没人要的古董,他倒很是珍惜似的,一件件小心翼翼地摆放着,嘴里似乎还念念有词着什么:“瑶光毕宿,七十二星乾……”
“呦!大师。”
巷子里面忽地传出一句幽幽的问好声,将男人的念白打断。男人转头看去,那小巷转角半面迎着光的角落下赫然蹲着一个黑衣男子,模样倒是周正,只是型也颇有些不羁,更令人在意的是他那双在黑暗中散着荧光的淡蓝色的眼眸。
“您总算是准备开工了?”
似乎是蹲了太久了,黑衣的男子站起来时都不由得跳了几步,勉强才扶着墙站好,便对上“大师”
直勾勾的扫视。
“你……你小子居然追到这里来了。”
“怎么?大师不欢迎我?”
男人撑着膝盖,蹒跚地凑近着,龇牙咧嘴地扯出一个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笑。
“……不会。”
被称之为“大师”
的男人推了推墨镜,拿起伞,不着痕迹地用伞尖在地上戳画了一个伞状的古怪的符号,便放在身前杵着,“做什么来的?我记得这片区域也不在你们的管辖范围之内吧。”
“您别多心。”
男人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解释着,“这回可不是为了抓您,上头吩咐我问问,您上次说的那家传古籍……”
“停停停,”
大师连忙摆摆手,“我才不稀罕你们那套说法。就吃早茶的时候随口胡吹几句,你小子还当真了?”
“但是……”
“那种老掉牙的破烂我怎么还会留着。”
大师一边用伞尖戳着他毫无防备的肚子,一边赶着人,“去去,别打扰我揽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