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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呆呆看着他们走过，心纠结成一团。穆雪一拉她的袖子：&ldo;你这是怎么了，眼圈都红了。&rdo;子虞抑着心头的激动，摇了摇头：&ldo;没事。&rdo;回瑞祥宫的途中，子虞摸了摸腰间，神色一慌，便对穆雪说自己的玉佩丢了，要回头去找。让穆雪和随行宫女自行回宫，她转身走了回去。歩寿宫的人多，她又刚从那里出来，自然要远远避开。在南国时就听瑶姬指点过宫中布局，沿着玉华门还有几处宫殿，都是品级低，在宫中尚未出头的妃嫔所住。那几个宫殿由长廊相连，廊名&ldo;九华&rdo;，要出玉华门，这是必经之路。子虞走到九华廊，来往宫人不绝。她忽然发现自己的钗环衣饰太过显眼了些，忙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将头上的发簪珠花取下。她又望向官道，宫殿飞檐上挂着的红日还未落下，光线也好‐‐大哥路过必然会看见。这一等直等到暮色沉霭，宫灯初上。子虞由满心期望变地心焦不已，暗暗责怪自己的莽撞：事先没有打听清楚，或许今夜是大哥轮值永延宫，更或者，刚才大哥并没有瞧见她。可心里有个声音催促着她，必须要见大哥一面。远处的好几座宫殿已经上了灯，稀稀落落的仿佛是天上掉落的星辰，分明极近，瞧着又远的很。偶有一阵风过，檐角的光点就晃动起来，一点点的流光潋滟，又似流萤。子虞等的疲惫，正要离去，官道的一头蓦地转过一团灯火，渐行渐近，卫士走动的靴声橐橐在暮色里挺得格外分明。她忍不住仔细打量过去，灯火后勾勒出一个轮廓，身量高大，眉目英俊。子虞一怔，想起了小时候的那一天：娘亲做了桂花糕‐‐那可不是坊间做的普通样式，真真是采了八月正盛的丹桂，挤去苦水，用糖蜜浸渍，再和着糯米蒸出。一年做不了多少，也就两笼，府里上下一分，子虞只能得两三块，文嫣嘴馋，吃完了自己的，还要偷她的，母亲每每纵容文嫣，她气地恼了，把剩下的一块砸在地上，哭着就跑出去了。躲在后院的假山后，傍晚时分，大哥找到了她，眉间紧拧，满脸焦急，见到她的时候并不责怪，揉着她的头发说：丫头，为了这么点事，连家都不要了？子虞簌簌地落下泪来。泪水模糊了视线，待罗云翦支开卫士，走到她面前时，子虞抬头只含糊地看见了他脸上的惊讶，伤悲，无奈。&ldo;大哥！&rdo;子虞脑中霎时一片空白，仓促间狠狠吸了口气，却堵地心口阵阵痛楚，一眨眼，大颗大颗的眼泪就往下落，&ldo;大哥，家没了，我们的家没有了。&rdo;听得她的哭声，罗云翦如被针刺了一般，手攥紧拳头站立着，沉默而不语。子虞抽泣着，看到大哥的黯然，心里莫名一痛，这还是她那个随父亲四处征战，飒爽豪气的大哥吗？他的模样没变，可是一双眸子失去了往昔的光彩。当年得胜归来，纵马京郊的少年意气，仿佛从他的身上消磨殆尽，眉宇间空留沧桑。子虞还年轻，可这时却不禁感慨：命途多舛，她记忆里的大哥仿佛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了。罗云翦见子虞哭声渐止，神色哀伤地说道：&ldo;我与父亲的部众失散，突围之后才知道他已自刎谢罪，我立刻带所剩将士回京，可是途中遭人暗袭，侥幸存活性命，养了几日的伤，醒来时外面已经在谣传我罗家叛国……&rdo;后面的故事不用说，子虞已经明白了，大哥当时无路可走，如果要对南帝辩白，只怕没有到京城就会性命不保，所以只能如传闻一般，做了北国降臣。她被其中透露的信息惊呆了：&ldo;是谁要这样对付我们家？&rdo;&ldo;傻丫头，&rdo;罗云翦艰难地一笑，&ldo;父亲那样耿直的脾气，得罪的人还少吗，也许是有人觊觎父亲手中的兵权，也许是父亲得罪的权贵……只怕，当时朝堂上下都联手了。&rdo;子虞顿觉不寒而栗，身子微微颤抖。罗云翦怜惜地看了妹妹一眼，扶住她的肩膀，沉声说道：&ldo;四妹，大哥本不想和你说这些，可你要好好听着，现在我们好不容易保得性命，就不要去动那些愚蠢的念头‐‐这世上有那么多的冤屈，真正能沉冤得雪的又有几桩，便是真相有一日能大白于天下，也不过是史官手里寥寥数笔，那时你我都成了黄土，又有哪个罗家后人去享受真相大白的喜悦。&rdo;凝视着大哥的脸，子虞半晌说不出话，沉默了片刻，她才轻声道：&ldo;大哥以前最像父亲的！&rdo;&ldo;像父亲那样不懂变通，不懂钻营？&rdo;罗云翦被她的话刺痛，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ldo;如果像父亲那样，我就该明知必死也要上京申辩，然后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一桩笑谈，我这样做，除了丢掉性命，还能得到什么，难道南帝会因此饶恕我们，难道那些人就会良心发现？&rdo;子虞从未见过他这种神态，急的又掉下眼泪：&ldo;大哥，是我失言……你能活着我不知道多高兴……&rdo;罗云翦摇摇头：&ldo;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个待字闺中的女孩，还没有见识过那些残酷丑陋的事情。&rdo;子虞忍着伤心，缓缓道：&ldo;大哥说的我明白，过去的我们不能再去追究，可是大哥忘了么，文嫣还在南国，难道我们就此不管她了吗？&rdo;罗云翦伸手轻揉妹妹的头发，这才发现她已是及笄的少女，楞了片刻，柔声劝道：&ldo;我们现在又能为她做什么呢，没有权，没有势。&rdo;&ldo;大哥现在已经是永延宫的副卫尉了。&rdo;子虞道。&ldo;这不过是陛下安抚我的一个闲职，&rdo;罗云翦看着她，似乎还在看一个孩子，&ldo;有背景的普通卫士，说话都可以比我更硬气一些。&rdo;子虞茫然地张大眼，恍然想起‐‐北国不是他们长大的故土，在这里他们孤立无援。&ldo;大哥，我们怎么办，文嫣又怎么办？&rdo;罗云翦转过头，望向远处宫殿里灯火通明，子虞瞧见他眼里又恢复了那种鹰隽般锐利的光芒。&ldo;如果能在这里出人头地，那些摆弄我们命运的人，就再也奈何不了我们了。&rdo;文妃六月末，石榴花快要谢了。受文妃相邀，欣妃带着宫人前来烹茶品饮。才来到宫门前，就听见内殿里头传来笑声阵阵。欣妃微挑起眉，子虞得了眼色，便问守在外面的宫女：&ldo;是有其他宫的娘娘来了吗？&rdo;宫女笑道：&ldo;不是，是三殿下在里面呢。&rdo;待宫中把欣妃一行引进殿中。子虞便看见今日的歩寿宫分外热闹，一众宫女簇拥着主位上坐着的人‐‐那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穿着浅绛色的长衫，规矩地坐在文妃身边，眉清目秀，十分端正。文妃抬头招呼欣妃：&ldo;你可来的正好，&rdo;转头又对身旁的少年道，&ldo;睿绎，这就是瑞祥宫的欣妃娘娘。&rdo;三皇子睿绎站起身，大方地行了个礼，年纪虽小，已经显露出稳重老成。欣妃不由赞赏：&ldo;殿下年少持重，真是不同一般。&rdo;睿绎得了夸奖，微微颔首，没有丝毫得意与浮夸。这一下不但宫人们心中赞扬，文妃亦感满意地点头。子虞看了他一眼，心想：自己在这个年纪，还只懂得撒娇撒泼呢。欣妃坐下后笑盈盈地问：&ldo;刚才在宫外听见笑声，是发生什么乐事？&rdo;文妃身旁的女官道：&ldo;陛下今日考校功课，殿下回答地比太子还要流利，得了许多赏赐。&rdo;欣妃正想夸上两句，睿绎却正色道：&ldo;今日所考的&lso;是非明辨&rso;，论是非本是臣道，明辨是君道，太子今日虽然说得少，但是不偏不倚，正遵循君道所为。&rdo;刚才答话的女官不免有些讪讪，文妃淡然笑道：&ldo;有的人说千句万句，旁人也不一定能听进耳，菩萨一言不发，拜它的人却总是络绎不绝，&rdo;她拍了拍睿绎的手，&ldo;殿下，你已说了该说的，出去玩会吧。&rdo;睿绎带着随侍走出大殿。欣妃又惊又叹：&ldo;三皇子聪慧有大才，姐姐必是下了苦心教导的。&rdo;文妃只笑不语，转头吩咐煮茶，待殿中宫女离开大半，这才悠悠道：&ldo;苦心这个词可不能乱说……&rdo;欣妃看到这模样，已知她对身边人并不完全放心，便适时地转换了话题，只谈论些煮茶细节，文妃也颇具兴趣的应答。两人谈的有趣，屏风后的茶水已经三沸，茶香馥郁地透了出来。六月的天气，半杯热茶也能烘出汗意，宫人们机灵地打开窗。子虞向外望了一眼，不期然见到瑞祥宫的宫女采颖在外探头探脑，神色不同寻常。子虞知道她从小跟着欣妃的，并不是个鲁莽的人。两妃相谈正欢，子虞趁人不注意，悄悄退出正殿，才踏出门槛，采颖已焦急地靠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说：&ldo;大事不好了。&rdo;只一句话就说得子虞心惊胆颤，拉着她走到偏僻处：&ldo;什么事？&rdo;采颖哭着脸道：&ldo;穆女史方才在外面遇到一个孟浪的官员，争执了起来。&rdo;子虞一怔，随即蹙起眉头，举步向宫外走去，袖子突然被拉住，她疑惑地回头，采颖期期艾艾地说道：&ldo;刚才我来的时候，不敢进殿，在外面恰巧遇到三殿下……&rdo;子虞又惊：&ldo;难道你告诉殿下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