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一头汗,程勉松了松衬衣的扣子:&ldo;听老周说的?&rdo;&ldo;你别管我打哪儿听来的,你只用回答我是或不是。&rdo;&ldo;没什么大事。&rdo;程勉一脸轻松,&ldo;半路人跑了,你儿子我又把他给找回来了。&rdo;一听他这浑不在意的语气,程建明的神情很严肃,&ldo;别把什么都不当回事儿,你要是再这样随随便便下去是要吃大亏的。&rdo;&ldo;爸。&rdo;程勉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叫住程副司令员,&ldo;您儿子没您想的那么糟,您就不能盼我点好?&rdo;送面上桌的赵老师也忍不住说程建明:&ldo;饭桌上不许再说部队上的事儿,你就不能给我留点儿不受你军事管辖的地方吗?&rdo;母子齐上阵,程建明唯有埋头吃面。吃过晚饭,程勉主动帮赵老师收拾了碗筷,又陪她聊了会儿天。到底是经不住熬,赵老师没多久就回屋睡觉了,程勉在一楼溜达了一会儿,径直去了程建明的书房。从小到大,这书房都是程勉最熟悉的地方。程建明军校虽读的是通信指挥专业,但他本人却是军史研究爱好者,用他自己的话说:读史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知史明鉴。这与程勉在侦察连的搭档指导员徐沂的观点非常一致。程勉倒对军史不是特别地感兴趣,但在父亲的影响下也看了不少书,久而久之就对战争,确切地说是战争中的军人非常向往。再加上往上两代都是当兵的,程勉理所当然就选择了这个职业。这还是搬了新家之后第一次进书房,围着书柜转了一圈儿,程勉感叹:&ldo;两个月没来,您这书柜里的好东西又多了不少。&rdo;程建明看了他一眼,一边低头翻书一边说:&ldo;程勉,这次回来是不是心里有事?&rdo;程勉有些意外:&ldo;我什么话还没说呢,您这可就知道了?&rdo;程建明哼一声:&ldo;你是我儿子,有什么能瞒得过我?&rdo;&ldo;其实也没什么。&rdo;程勉坐在了办公桌的另一边,过了会才继续道:&ldo;我想问您个人。&rdo;&ldo;谁?&rdo;&ldo;何旭东。&rdo;程勉顿了顿,又一字一句地补充,&ldo;就是何筱的父亲。&rdo;&ldo;老何?&rdo;程建明惊讶地摘下眼镜。&ldo;您知道何叔叔他转业之后去哪儿了么?&rdo;程建明想了想:&ldo;我记得老何他是自主择业,当时转业搬家的时候老何回的是老家,这么几年没联系了,他现在在什么地方还真不好说。&rdo;&ldo;这么说连您也不知道了?&rdo;程勉眯了眯眼睛。&ldo;你问这个干什么?&rdo;也不能怪他如此好奇,自从六年前何旭东举家搬离导弹旅大院之后,程勉就再也没提起过有关何家的一切。尽管他知道他不可能忘记。&ldo;爸。&rdo;程勉手指无意识地摸索着桌子上摆放的kv坦克模型,神情难得有些犹豫,有些茫然,&ldo;说出来您可能不相信,我看见何筱了,就在我去四川的那一天。&rdo;&ldo;何筱?&rdo;程建明更吃惊了,&ldo;你是说老何家的闺女?你见到她了?&rdo;程勉点了点头。&ldo;那她人呢?现在在哪儿?&rdo;&ldo;我没来得及问‐‐&rdo;顿了下,他低下头,&ldo;她一看见我就跑了。&rdo;&ldo;跑了?这个何筱!&rdo;程建明失笑,&ldo;怎么回事?&rdo;程勉看着父亲外套上的第一个纽扣,微微苦笑,没有说话。这天晚上,程勉睡得并不好。一向沾枕就睡的人倒是做起梦来。梦境幽暗逼仄,倏地天边响起一道惊雷,大雨瓢泼而至。他渐渐看清自己身处何地,七年前的仲夏时节,导弹旅大院的cao场上,有一个女孩子和他面对面地站在这突来的暴雨里。她看着他的那双眼睛红肿却明亮,像是积攒了满腹的委屈,在这一刻倾泻而出:&ldo;程勉,我还以为你喜欢我‐‐我,我真是个傻子!&rdo;画面又一转,天空骤然放晴,阳光打在两张年轻的脸庞上,格外灿烂:&ldo;哥们儿,我把笑笑连同我的未来一起交给你了,帮我照顾好她!&rdo;看着自幼一起长大的发小的明亮笑容,他竟笑不出来,只觉得心中无比的憋闷。这种感觉无比真实,像是胸口压了一块儿重石,程勉猛地醒了过来,从c黄上坐起,看着窗外微熹的晨光,狠狠地捋了捋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