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天空下着细雨,养心殿那边传来坏消息,李治帝目不能视。武则天从养心殿回来脸色十分难看,且神色焦虑不安。婉儿只道是武则天为陛下身子担忧。
武则天忽一会坐下,忽一会站起,再不就不停地在屋子里转圈踱。
“天后!”
婉儿给武则天端上一杯热茶。
“不喝!”
武则天挥手打翻了茶,烫得婉儿钻心地疼也不敢叫,可武则天似乎没看见,只管长吁短叹。
“陛下会好起来的!!”
婉儿忍着烫伤小声宽慰武则天。
武则天不语,她静静地看着窗外,仿佛在欣赏窗外的雨。好一会只听得她冷笑一声,而后转过身高声说:“婉儿,笔墨伺候!”
婉儿连忙丢下手中的活,小心翼翼为武则天铺好纸,可当婉儿的目光触及武则天的目光时不觉打了一个寒战。
武则天两眼眯成一条线,嘴角微微歪斜漾出一丝阴冷的似笑非笑。这又是哪颗脑袋要搬家了?婉儿心里咯噔一下。
婉儿已经谙熟武则天这样的表情,每当武则天这副表情时,必定有人要遭殃,轻者流放重者抄家人头落地。
武则天拿起笔不假思索如同宿构,一口气数落了太子数十条不是,归结起来就是不臣不孝不仁不忠,就差没写他十恶不赦。
婉儿的心揪到了喉口,太子什么都好,就是性情刚烈,受不得半点委屈,太子看了这些怕是又要闹出事来,婉儿深深为太子捏着汗。
“婉儿,你亲自送给太子。”
武则天写好吩咐婉儿送去。
“遵命。”
婉儿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焙干墨汁卷起匆匆去到太子东宫。
东宫的太子却是另一番景象。他正冒着细雨在骑射场练习骑射,看得出他心情格外舒畅。
太子见婉儿来没有立刻下马,只在马背上给婉儿招呼了一声继续练习骑射。
太子声音才落下一匹高头大马已经从婉儿身旁呼啸而过,紧接着就见太子拉弓搭箭,再就是嗖嗖嗖与嘭嘭嘭的声音,再接着是一片喝彩声,三支箭射在同一个眼孔里。
太子李贤一脸春风,跳下马鞍来到婉儿跟前。“是父王的圣旨吧?”
李贤见婉儿手里拿着一卷圣旨模样的东西兴奋地问道。
“不是,是天后的……”
婉儿低沉着声音。
“难道不是要本太子监国吗?”
李贤从婉儿的表情判断出事情不妙。
“陛下要你监国?”
婉儿惊讶。
“是的,父皇已目不能视,今早本王去请安,父皇亲口对我说的,不日就下旨让我监国,一年后他即退位做太上皇颐养天年。”
李贤把今天早安时李治的原话学与婉儿。
难怪……!婉儿终于明白了武则天从养心殿回来为什么焦虑不安。她怕太子监国,更怕太子登基,太子登基日就是她失去手中权力之日。
“岂有此理!简直是莫须有的罪名!”
这当口太子已阅武则天数落他的罪状。
太子看到最后已被气得浑身抖。“母后,您给儿臣捏造了这许多罪名,不就是怕儿臣监国夺了您至高无上的权力吗?好!儿臣成全你,从今往后儿臣就醉生梦死,这样你该满意了吧!!!”
李贤仰天怒吼,而后一抬手哗啦一声把绢纸撕成两半弃于地,又用脚踏了两脚。
“太子不可!”
婉儿冲上去阻止但没来得及。
“赵道生,走,陪本太子喝酒去。”
李贤说着一把将赵道生抱上马背,自己再一跃上了马背,赵道生在前,太子在后,太子拥住赵道生,做出一副情侣的模样,狂笑而去。
婉儿有些呆若木鸡,这一切似乎都生得太快,她来不及阻止、来不及暗示太子这是天后的激将陷阱。
婉儿回到紫宸殿,见武则天怒目而坐,婉儿明白武则天已然知道了刚才生的一切。这宫里武则天的眼线无处不在,眼线是她屡屡取胜的法宝。当年她能打败王皇后,靠的就是对王皇后一举一动了如指掌的信息。麟德元年(664),李治废她不成反被她翻盘称二圣与皇帝一道临朝,靠得更是情报及时。
“婉儿,你把亲眼见到的如实禀报陛下,不然他又得说我这个母后对贤儿偏见。”
武则天露了一丝窃笑。
婉儿明白,武则天要自己亲口禀报,是为了增强可信度。
婉儿默默无语,但对武则天的佩服又升了一级。直到此时婉儿才明白武则天为何要自己送信,原来等在这儿,婉儿的一句可顶十句,李治会信。婉儿暗暗叹气,自己不过是武则天玩在手心的棋子。
“哼,外强中干!遇事狂躁,此乃帝王大忌也!作为一个帝王得泰山崩于前而不惊,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武则天情绪亢奋,已没了之前的焦虑,伴随的是掩饰不住的暗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