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京城对于云楚岫的风评已然一边倒,夸赞他不露才学,风流倜傥。
他本就生得玉树临风,这下更成为待字闺中姑娘们幻想中的如意郎君,也全然不在乎之前他是如何花名远扬,甚至在心里给自己编纂了各种理由为他的“花名”
开脱——绝大多数人的理由便是花楼的花娘们不知礼义廉耻,行为浪荡不堪,勾引小王爷,才令其风评被害。
有时世人便是这样,若对谁不满,即便做了再多的善事,也总能在鸡蛋里挑出骨头;若谁入了他们的眼,哪怕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也总有万般说辞替那人开脱。
他们向来只愿看见和听到与自己所思所想而一致的言行。
马车缓缓驶入京城,百姓们自站在街市两侧,夹道欢迎有大功于国土边疆的云楚岫。
无清只觉讽刺!
云楚岫倒不以为意,他反而乐呵呵地对无清说道:“阿清,你知道上一次我受到全城百姓如此隆重的待遇是因何?”
无清摇摇头,只听知还洒脱道:“似乎是皇兄刚登基那一年,我同荣昌坤那二世祖在街道上起了争执,旋即打了起来。全京城的人皆闻讯赶来,也如今日这般万人空巷,看我二人如何打得不可开交,然后在一旁拍手称快,最好能两败俱伤,一次性铲除我们两个祸害……”
他轻飘飘讲述着,仿佛故事的主人公并不是他,可落在无清耳中,越是这般不在乎,越令他心间难受——究竟承受了多少才能铸造如今的坦然与不争……
京城的天气要比寒彻骨的凉州暖,云楚岫觉得马车里有一丝闷热,他扬开羽扇,扇动一下如今这令人不适的空气。
从城门到云王府的这段路程,二人只觉比凉州到京城的距离更漫长而扰心。
好不容易回到王府,一行人总算能松泛口气。
下人们刚把茶沏好,胖茸飞快地蹿了进来,硕大的身躯径直跳起跃入云楚岫的怀中,差点没把他压坏!
它出“呜呜呜”
的声音,尾巴摇得欢快极了,伸出舌头就要舔上他的脸。
云楚岫抱起它,佯装嗔怒道:“你这大狗子,我没在边关被敌人杀死,回来也得被你砸死。”
胖茸极通人性,顿时听懂了主人在嘲讽它胖,咕噜噜一声表示不满,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又跑向无清身边,乖巧地趴在他身边,也认了他这个主人。
胖茸的皮毛蓬松光滑,可爱极了,无清忍不住抚摸着它。
云楚岫不满地砸吧着嘴:“瞧瞧,儿大不由爹啊……方才还想我想得要命,现在连个眨眼的功夫都没有,就‘移情别恋’了……”
话正说着,顾小瑞亦如同一阵小旋风,双手抹着眼泪进来了,哭哭啼啼道:“王爷……您和公子可算回来了……”
顾小瑞自小同王爷一起长大,从未离他如此之久,担心主子的心情并不少。
“好了好了……”
云楚岫安慰着他,“你家小王爷不是平安回来了……在这哭得如此凄惨,旁人还以为本王在沙场上为大周捐躯了呢!”
顾小瑞一下子被云楚岫逗得破涕为笑。
他牵走高兴地在原地转圈的胖茸,对小王爷说道:“王爷,您不在这段时间,小的将王府和玉兰别院打理得井井有条,您放心便是了。唯一不足之处就是胖茸过于思念您,清瘦了好几斤……”
而胖茸也适时地“嗷”
一声,表示自己确实瘦了。
正在品茗的云楚岫听到这句话,差点没被茶水呛到——幸好这狗子瘦了,要真没瘦,方才那一砸,小阿清接下来得抬自己进棺了!
欢声笑语中,下人通报有一姓钱的说书先生求见,说是有重要物件呈给小王爷。
一提到说书先生四个字,无清便想到离京前滂沱大雨的那个午后,诽谤污蔑与侮辱谩骂,他都铭记于心。
云楚岫也记得这位惯会颠倒是非黑白的钱先生,只是最近刚回京,大老虎还没整治,哪有时间处理这种小虾米?
没当场赏他个截舌之刑,已是这姓钱的祖坟上冒青烟,竟还敢堂而皇之地来云王府?
他眼皮都没抬,道:“打走便是了,这种小事也来扰本王?”
云楚岫的口吻中有些许不满,吓得通报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出,颤颤巍巍道:“钱……钱先生说来归还慧山寺一位师傅的佛衣……”
听到这,无清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那日,他们以侮辱佛门为名,强行褪去他身上的纳衣。如今又来归还,是来提醒他勿忘当日之耻吗?
云王府的下人自然不知此刻堂上坐着的清公子便是钱先生口中的慧山寺师傅,只是感觉无端地承受着来自名满天下清公子凛冽的目光,身上的哆嗦便没停过。
云楚岫起身,舒展开他紧握的拳头,柔声道:“去屏风后坐着吧,今日我必让那钱先生吃点苦头。”
无清点点头。
钱先生跟随顾小瑞的步伐,终于得见大将军风采,一时激动地语无伦次:“草……草民钱……钱氏叩……叩叩见大将军……”
顾小瑞将公子还俗前的纳衣恭谨地放置在一侧。
云楚岫只顾着喝茶,一言不。
没有将军话,钱先生只得伏地跪着。片刻尚可,时间稍微一久,不仅腰酸腿麻,膝盖也硌得生疼。
茶盏中空了,云楚岫才似是想起有位说书先生求见,漫不经心道:“京城中的说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