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楚岫早就命人做好膳食,一直在灶台上温着,只等他睡醒。
无清穿戴梳洗完毕,下人们端着膳食一个个进来。
他坐在桌前,只觉下人们皆用异样的目光瞧着他,羞赧地想要从地缝中钻进去,不再见人。
云楚岫略一挥手,下人们识地退下。
明明他才是罪魁祸,此刻表现得飘飘然。
云楚岫一边给他布着菜,一边说道:“年过将至,我已命云影带回几匹天光云绸缎。改日带你去制衣坊裁制几件衣。”
无清低,惴惴不安地用膳,任凭他安排。
接下来十余日,云楚岫一门心思在凉州政务上。
凉州常年经受匈奴夷族的侵扰,人心惶恐,民生凋敝,百废待兴。
匈奴既已退兵,让百姓们安居乐业乃是云楚岫目前的头等大事。
他上书朝廷,请求免除凉州徭役赋税,扶持科业农桑,重视贸易往来……一系列举措同墨贤王楚墨痕的折子所述不谋而合,朝中诸多大臣也赞赏此方案。
一道道来自天子利于百姓的圣旨为凉州带来面貌。
虽比不上其余州县的百姓能过个富庶年,但至少不用遭受战乱流离颠沛之苦,有一屋遮风挡雨,对于凉州百姓来说,已是极好的年。
一时之间,凉州城内白日勤耕,夜晚作乐,人人喜笑颜开。
尽管凉州城内的生活回到战前的和平安宁,可云楚岫依旧忙得不可开交,毕竟凉州府衙的吏治,才是战祸的根源。
荣信一倒台,因着之前作战还需他们补给,且临阵换将乃大忌,云楚岫一直未出手整饬。
如今已太平,他终于有时间来收拾那些贪官污吏。
这日,云影送来天光云绸缎。
无清路过前厅,听到知还厉声呵斥那些官吏,便知他在忙着。
无清不愿在大事上去搅扰他,于是乎带着位下人,携绸缎前往城内的制衣坊,想着给知还裁剪一身衣。
然而他跑了几家,皆不敢用此绸缎。
老板们均认出这是不可沽价的云族绸缎,生怕给客人勾坏一丝一线,得不偿失。
无清带着府中最为机灵名为小福的小厮在茶肆歇脚,他对凉州不熟,全是这名小厮为他引路。
他略失落道:“凉州内可还有制衣坊?”
小福思索片刻,回:“除却公子方才去过的那几家,还有城东的一家……”
一听尚有希望,无清瞬时也不累了,他立即起身便要前往城东,小福适时拉住了他,犹豫道:“公子,只是……只是城东这一家……老板的妻子是匈奴夷族人……”
无清不解地问:“又有何妨?”
“公子您不知,凉州百姓因匈奴的烧杀抢掠而对其深恶痛绝。但凡是在凉州生活的夷族人皆不敢露面,生怕被围殴。所以城东的制衣坊,许久没有生意,小的也不知是否还在。”
无清道:“佛经有云,种如是因,收如是果。这些本应由烧杀抢掠的夷族人承受的业障与恶果,何苦由性本善的夷族人来背负?”
第34章祸起萧墙(1)
道理虽是如此,可在凉州百姓心目中,匈奴夷族人穷凶极恶的印象早已根深蒂固,难以更改。
无清不顾小福的劝阻,定要去城东的制衣坊瞧上一眼。
二人来到城东,果然有一家制衣坊名为青禾,但大门紧闭,其前臭鸡蛋和烂菜叶子堆积成山。
一位偶然路过、臂弯斜挎着菜篮的妇女行至青禾制衣坊前,先是厌恶地啐了一口,紧接着便把一枚破壳的鸡蛋大力丢到门前。
黄色的蛋液四溅,小福赶紧机灵地挡在无清身前,才没让腌臜之物脏了公子的衣衫。
但这坏了的鸡蛋过于腥臭,小福闻了闻便要作呕。他暗自想道:幸好没溅到公子身上,要不然回去将军见了指不定要怎么责罚他。
无清满脸愠怒,挡住那妇女的去路,诘问道:“这位人家何错之有,竟受这般对待?”
她的夫君因得战乱,没了一条腿,对于匈奴恨之入骨,只想食其肉,饮其血。心中正恨着,竟有人拦她路谴责她。
她愤怒地抬起头,才现面前是位容貌绝伦的汉人公子,心中的怒火顿时消了大半,语气略缓和地说道:“这位公子,奴家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这家的老板娘是匈奴夷族人,便有错。”
话音刚撂地,一阵风拂过,将一旁买菜女子的头巾吹落,露出她的真实面貌。
卖菜摊主认出她来,顿时将她手中的菜夺回,凶神恶煞道:“你这个匈奴人,赶紧滚回大漠,再来凉州俺定要将你打得满地找牙!”
那女子紧抿唇,快将掩面的头巾包好,委屈地就要离开时,被妇女抓住手腕,一把将头巾扯掉。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青禾制衣坊魏耀的娘子苏和氏吗!”
头巾随风飘着,挂到了光秃秃的树枝上。
她似是非常惧人,不愿令人认出她,急切的目光跟着头巾走,想要去拾那头巾,却被妇女误以为要逃跑。
后者更是大力地拽住了她,大声嚷嚷,生怕其他人听不到:“苏和氏,几年前你来凉州,我们这街坊邻里可待你不薄啊!你这白眼狼恩将仇报,你的族人在凉州大肆屠戮,我的夫君因此没了一条腿。今天要不打死你这个小贱人,我难消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