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庇护在树木的阴影里,嗅着没有杂乱味道交织的空气,时瑜才觉这会头疼消减不少,却仍觉得浑身上下充斥着乏力,胃里也隐隐透着恶心。心里猜想许是昨天喝了酒又加上天气闷热的缘故,那股子后劲未完全消弭,还挺折磨人。
眯着眼将头微微后仰,面前人群在视线里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人影憧憧晃动掠过,耳边的嘈杂不绝于耳。时瑜没觉得烦躁,反而羡慕除了自己之外的这种喧闹。
其实一直羡慕有些人的无忧无虑,也羡慕有些人的幸福美满,和自己两相比较起来,他实在恨不起这种不公,也不敢对现有的生活有什么松懈,因为想得太多埋怨的太多反而会让自己陷入万丈深渊的泥潭。不敢回头,只能一步步磕磕绊绊的往前走。
树荫下乘凉,吹过来的风实在让人舒服惬意,时瑜不自禁将身体放松,竟也涌上些困倦。
刚想要闭上眼睛小憩一会等待温荇清回来,忽而一抹惹眼的红色不经意地闯入余光,像是漂浮在半空的不明物体,他还没来及睁开眼睛仔细瞧,那抹红色仿若受到惊吓一般,顷刻间从视线里消失了去。
等到人回来神,印入眼帘的确是张眼泪汪汪的小脸,扎着俩麻花小辫,小嘴紧绷着跟受了天大委屈似的,恨不得下一刻就能泄洪一般。
时瑜还在好奇面前怎么多出个孩子,小姑娘下一刻嘴立马一撇,仰头指着半上空某处,不容商量张开嘴就是嚎啕大哭。
刚缓过来的头立马又上升了几分疼度,时瑜伸手按在紧绷的太阳穴,有些手足无措,自己最不擅长也从来没有哄过孩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但周遭过路人纷纷被哭声吸引,投来的视线更是给了他无形压力。
总不能放着不管,万一是个和父母走散的孩子该有多危险。
“你……”
时瑜环顾一圈也没瞧见这孩子父母的身影,只好半蹲在小姑娘面前,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额顶,语气柔缓,“告诉叔叔,你……妈妈在哪呢?”
脱口而出“妈妈”
两个字,时瑜略微停顿了下,时隔多年没再说出口,不免带着些生涩和隐隐钝痛。
女孩闻声睁开眼,豆粒大的珠子还在不断掉落,声音被抽噎顶得断断续续,“我妈妈……不在家,是…是爷爷带我买的气球。”
时瑜这才随她所指望去,寻摸头顶四五米高的地方,一只红兔子形状的气球正别在虬扎的枝杈上,随风轻轻左摇右晃,原来之前的那抹红色竟然是这个啊……
“一会找到你爷爷,让他给你再买个新气球怎么样?”
时瑜边说边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其中一张给小姑娘细细擦干净脸擤了擤鼻涕,红润圆嘟的小脸甚是可爱惹人怜惜。
“可……可是就这么一个兔子气球,卖气球的奶奶说这是最后一个,再买就买不到了。”
女孩说完眼泪又开始在眶中打转,可怜巴巴抬头望向时瑜。仿佛将所有希望都寄托给了眼前这位大人。
孩子的乞求果然最难拒绝,任谁都不忍打破这份希冀。的确,失去一个心爱的东西,该会有多么遗憾,自己都切身经历过。
时瑜无奈一笑,伸手把她眼中的余泪擦拭干净,将被泪打湿的发丝帮小姑娘别至耳后,轻声安慰,“再哭就不漂亮啦,叔叔这就想办法,帮你把小兔子给救下来。”
温荇清说是去买烟实则绕去了附近的饮品店,去找上次时瑜爱喝的奶茶,那种甜腻味道他实在难以喜欢,顺便给自己这杯换作了少糖柠檬水,结果发现仍是喝不习惯,平时饮得惯淡茶咖啡,年轻人的口味还真是适应不来。
绕回那棵树附近发现下面围了不少人在,独独不见时瑜身影,温荇清站在原地怔忡一瞬,即刻快步走了过去。
“小伙子慢点哎,这梯子上有油星子,滑。”
刚绕开外面一层人墙就听到一大爷的呼喊,还好他在身高方面存有优势,等看清楚里圈状况后暂时缓下口气,当以为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原来是有人架梯子在树上取东西。
待顶着眼镜再看向梯子上端那人时,温荇清神经又猛地一抽搐。
怪不得找不见时瑜,合着蹬梯子上树的那人是他。
从遇见时瑜之后已经多次见他这般热心肠,没少给他自己“惹”
麻烦,不是开玩笑,还真该给他颁发个热心市民奖状之类的东西以资鼓励。
帮他扶稳梯子的是位老人家,身后便还站着个扎麻花辫的小女孩,女孩两手紧攥着衣角,紧张兮兮盯着上方时瑜和兔子气球的一举一动。
时瑜脚站在木梯上,一只手扶住身侧枝丫,身体朝向右方稍微倾斜,指尖险勾住气球系带,偏又在这时起了风,眼看就要抓住的带子被风从手中吹落,还特调皮地左右摆动一番,仿佛在说你抓我呀你抓不到我一般。
但他始终不敢做出更危险举动,其实自己也怕高,小时候调皮和几个邻家孩子爬围墙,站在上面登高望远正行惬意,结果威武不过半天就摔了结实一跟头。
好在没那么严重,却也为一记铁教训,而从那之后每当站在高处朝下看时浑身总忍不住发抖,再到后来发现只要目视与自己平行的地方,便不再那么害怕和担心掉下去。
吹来的风这会似乎又变得心软许多,不再与时瑜故作玩笑,趁捆绑气球的绳线飘向自己的刹那时瑜伸手一把扯住,将那只兔子气球小心绕过枝杈阻挠牵在自己手中。
刚成功抓在手里,就听到下方焦心等待的女孩一声“耶”
,不免跟着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