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全一脸羡慕,“多好,这么具有纪念意义的事,全家人的名字都在上面。”
“……你要是全款买,你也能。”
向亦文说。
“……我就随便一说。”
齐全低下头继续签字。
“没事,咱们现在也是很具有纪念意义的时刻。”
向亦文安慰齐全,“你看,全家排排坐在这里研究离婚,难道不值得纪念吗?你如果要仪式感,离婚协议书让他们也都签个字,小琪都会写自己名字了,二宝可以按个手印。”
齐全气恼得说不出话,但也真的惶恐起来。当年在领证之前,他们俩曾经因为买不买房而吵过一架,当时向亦文嚎啕大哭说这个婚不结了,但后来俩人还是去领了证。如果今天她也一样嚎啕大哭,说这个日子不过了,我要离婚,可能他反倒觉得踏实,无所谓,哭完了日子自然还是和从前一样过。但她不一样了,她也没哭,也没发疯,甚至还能云淡风轻地拿签字开玩笑,这让他顿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意识到她所说的不计一切代价可能不是一个笑话。
这时律师进门了,跟大家礼貌地打了招呼,是位看起来温和友善的中年女性,看到小琪在妈妈身上爬上爬下,坐立不安,就拿了准备好的两颗巧克力给她。小琪看了看妈妈,妈妈同意了,才坐好开始吃,不吭声了。
“你们是决定协议离婚对吧?”
“谁决定的?没决定。”
齐全连忙否认。
律师看了他们俩一眼,“所以不打算协议了,直接走诉讼?”
“诉讼是什么?”
齐爸小声问齐全。向妈坐在一旁,说,“诉讼就是上法庭打官司。”
“没有的事!”
齐全吓得高声道,“不协议,也不诉讼!这从头到尾就是我老婆单方面的胡闹,没有人要离婚,谁也没有要离婚!……”
向亦文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冷静一点,“来都来了,”
她说,“要不,咱听人家律师仔细说说?没有人让你今天立刻马上就离婚,咱们听专业人士讲讲,人家经历的案子多,财产分割上亿的都有,咱俩这只是毛毛雨。就大概了解一下,咱家这个情况,一旦离婚,有哪些事情需要弄,怎么弄,……”
“一什么旦,没有一旦!”
齐妈在一边斩钉截铁,“这个婚不能离!”
“来都来了。”
向妈在一旁说,“我听说找律师咨询,费用也不少的,现在走的话,钱就白花了。”
“真的假的?”
齐妈问。
“真的。”
向妈说。
律师就简单地讲了协议离婚的注意事项。“你俩还挺特别的,一般都是夫妻瞒着对方来咨询,你们这来得这么齐的一家子还比较少见。”
她说。
他俩要是离婚真的非常简单明了,共同财产简单透明,收支划分清晰,没有隐瞒或者转移共同财产的行为,也没有任一方有出轨黄赌毒等恶劣行径,唯一值得争的就是孩子抚养权。不过律师说了,以二宝的年龄,小琪的状况,以及向亦文本身的经济和生活条件来看,如果打官司,只要妈妈坚持要两个孩子,基本上是会判给妈妈抚养。一边一个的情况也有,但通常太小龄的孩子还是会判给妈妈。
“所以如果你们坚持要分开抚养,小宝跟妈妈,大宝跟爸爸,或许也是一种解决办法……”
律师说。
“那不可能。”
齐家的三个人同口同声。
“怎么?只要二宝,小琪就不是你们孙女了?”
向妈听着不乐意了,“就不如你们亲孙子了?儿女都是妈生的,小琪和二宝都必须跟着妈!你们要是一直当向亦文是个外人,那趁早离了算了,孩子生在你们家也是遭罪!”
“你也知道孩子生在我们家?那就不可能跟着她!”
齐爸也急了,“那是我们家的孙子,谁也别想把他带走!”
……
闹剧进入白热化阶段,向亦文坐在一旁放空,目光无意识地盯着二宝推车上小琪给弟弟挂上去的玩偶,小琪吃完了巧克力,听不懂大人们说话,看到他们吵架本来有一点不安,但她拉着妈妈的手,看妈妈很淡定,她就也没有哭,看弟弟有一点闹腾,哼哼唧唧的,她凑过去,把玩偶戳得一晃一晃逗他玩,他出一声她就答一声,应和着他牙牙学语。向亦文出着神,一瞬间心里像是电光石火般地想了很多事,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想。
本来她是想要用打官司离婚这件事来吓唬一下齐全他们的。她知道齐全自尊心强,失业这段时间本来他就受了很大的打击,觉得跟同龄人相比自己的中年危机来得格外措手不及,输了面子跌了份,本就觉得矮人一头,如果加上婚姻失意,恐怕他在他所谓的等他衣锦还乡光宗耀祖的父老乡亲面前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不过话说回来,都背井离乡了,谁还在意衣锦还乡呢?可能只有他爸妈每天在嘴里念叨的,差点被齐全气活过来的爷爷在意吧。
“……成什么样子?……”
齐爸齐妈还在那里数落齐全,“当初把老屋卖了,跟你来北京,人家都以为我们跟着你来享福呢,现在可好,家也散了……我告诉你齐全,咱们一家人在一起,绝对不能跟孩子分开……”
她以为吓唬一下他们,他
们自然不愿意离婚,更不愿意打官司撕破脸,也浪费钱,可能就妥协了,同意放她带娃去杭州了,只要不离婚就行。但是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吓唬他们没有什么意义,她想当真了,她觉得离婚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