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言淡声说:“想试试,我在国内是什么水平。”
“那肯定是顶尖水平嘛!”
教务主任开着玩笑,“行了,回去上课吧。老师都告诉你你在哪一档了,不用来跟老师开玩笑。”
薄言几度坚持。
教务主任面露尴尬,许久,才支支吾吾地说:“哎呀,你就别管高考的事了。就你那个学籍啊,好像出了点问题……反正不是什么大事,就放心地等着去沃顿吧!”
之前没人说过他学籍有什么问题,如今距离高考只有几天,就算想解决也来不及了。
眼下,沃顿又成了他唯一的路。
薄言觉得自己很疲惫,花了一些时间才接受现实,而后低声:“我想……申请一下那边的助学基金。”
教务主任看他一眼。
薄言知道,这一眼里面有很多复杂的东西,但最多的是怜悯,还有一丁点因为即将增加手上工作量的烦躁。那点烦躁明明很少,但在他心里放到了无限大。
他几乎听到别人扯着嗓子对他大喊大叫,嗤之以鼻。
又是这个穷学生啊,又要搞助学基金啊,哎,麻烦,穷人就是烦。
走出教务处,薄言才觉得稀薄的空气回到了肺里。
他没有资格有情绪,因为未来的一切都在这里孤注一掷了。
数天之后,是高考过后的那个暑假。
加德有一场毕业典礼,为即将奔赴世界各地的富家子弟们庆祝。薄言知道自己格格不入,但还是出现在礼堂。属于温瓷的那个位置空着。
他垂了下眼,周围的嬉闹声仿佛隔着山高水远,听不真切。
而后一声锐利的口哨声穿过。
他听到有人用着夸张的笑和嗓音说:“哎?这不是学霸嘛?学霸怎么也来玩儿?”
“学霸来找温瓷的吧?”
“哎——找我们温大小姐啊,可是她没来诶!你不会不知道她在准备去英国,忙得过不来吧?也是,不知道也很正常,毕竟毕业了嘛,又不是一辈子都能抱温家的大腿~”
“哈哈哈哈怎么说话呢你,对我们学霸客气点。我们学霸可是要称霸北美商学院的人,这么不客气,以后回国不得搞死你们啊。”
薄言没搭理他们,径直穿过礼堂。
室外阳光很灿烂,毫不吝啬地洒在他身上。他坐在台阶上等到典礼结束,汗水浸湿衬衣后背,也没看到有人姗姗来迟,傲慢地说:“不就是迟到了么,你这算什么表情。”
那天本也是助学基金即将确定的日子。
原定的下午两点去教务室,因为神思恍惚,薄言早到了一个多小时。
教务室大门紧闭,百叶帘也关着。
他刚想离开,忽然听到里边传来隐隐的谈话声。声音压得很低,但因为学校已经进入假期,在走廊也能听到一些。
里面在谈论沃顿留学的名额。
六七月的天,薄言站在铺满阳光的过道里,听得手指冰凉。
六百多万的拨款,换一个名额。
在这一刻没有绝望登顶,也没有歇斯底里。他居然觉得好笑,一无所有的他值六百万。
留在记忆里最深刻的那句话他至今还记得,寒门难出贵子。
他的自尊已经被折磨得所剩无几了,身姿也挺拔不起来。
像被大雪压断了的枯松,落入尘土还要被践踏入泥。
短短一年,薄言以为来到加德是未来的起点,却没想过离开时至暗才刚刚开始。
不愿意再面对一次对方怜悯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