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以为梁氏在秋猎场上出尽了风头,青天白日就敢公然行刺,他们这一举动等于是在向各大世家宣告,就连当今天子他们也不放在眼里,但是却给了诚宜帝一个名正言顺查梁氏的借口。”
孔牧疑惑道:“此话怎讲?”
“遇刺一事,明白人都知道与他梁庭轩脱不了干系,但是谁也不敢轻易开罪梁氏,”
郭涉道:“没有人出头便到了皇上出头的时候,诚宜帝可以借此机会将各大世家的水搅得更浑,既然没有找到刺杀的幕后主使,那么各大世家就都有嫌疑,诚宜帝借着查各大世家的借口,顺理成章地就能查到梁氏,如此机会,只怕这么多年来,咱们皇上也等得辛苦。”
“难怪梁庭远办事效率这么高,想必这机会他也等了许久,折了梁庭轩,他梁庭远便是梁氏新的支柱,”
许卿湖突然嗤笑了一声,道:“如今远在尹安就能听到梁庭远的算盘声,梁庭轩倒是在竟京坐得安稳,当真以为背靠着太后这棵遮阴树,就下半辈子都好乘凉了吗?”
孔牧突然灵机一动,道:“尹安粮商价格古怪一事,会不会也与梁庭轩有关系?”
许卿湖和郭涉对视了一会儿,都在思索孔牧说的话,粮商压低价格的事情如何能与梁庭轩扯上关系,莫非他也准备行商,到尹安来试试市场?
但是这显然说不通,梁庭轩虽然为人高调,但却是个精明的人,绝对不会做这种亏本儿买卖来让自己吃亏。
许卿湖道:“孔大人,你且说说,此事如何跟梁庭轩扯上关系?”
孔牧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商人故意压低的价格无非几种情况,先是恶意竞争,但是在尹安甚至连个竞争的对手都没有,根本行不通,再来就是为了开拓市场,但是宁西其余四州的市场前景都比尹安好了太多,这也行不通,还剩一种情况,若是有人平日里中饱私囊,贪污了朝廷拨下来的粮食和银子,等到上面查下来,这些人就坐不住了,必须得赶在查到他们之前处理好赃物。”
许卿湖偏头看他,道:“都已经干了贪污之事,难道他们就不会事先准备好金库来存放赃物吗?”
“若是他们私吞的银子粮食已经多到库里存不下了呢?”
孔牧道:“急得火烧眉毛的时候他们不可能立马就找到隐秘的地方存放赃物,当然,他们自然不敢铤而走险张扬行事。
“他们将赃物的价格一压再压放在市场上,定会打破供需平衡,造成人人囤货的现象,如果事情发展得顺利,他们便能神不在鬼不觉地处理掉赃物,说不定还会搅乱市场将水搅得更浑,到时候朝廷就不得不出手调节市场大事,这样一来,秋猎场的事和贪污之事就只能暂缓,等事情的风头一过去,再想彻查这些事就没这么容易了。”
许卿湖微微眯起了眼睛,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发凉,梁庭轩的胃口着实不小,一开始想将刺杀之事嫁祸给萧玄,事情败露之后,他竟然这般反应敏捷地布了这么大的局。
虽然许卿湖早就知道各大世家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如同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层层勾连,今日在人前风光的是梁氏,明日就有可能是萧氏、陆氏、李氏,甚至是潘氏……
而这样的风光,全都是他们在明争暗斗的厮杀中拼出来的,先前住在的丞相府的时候许卿湖就知道这些,只不过当时年纪小,就算知道了他也不能理解其中的道理。
如今身居尹安,他反而更觉竟京是个能将人一点点吞噬干净的地方,稍不留神连骨头都不剩,就连天子尚且如此,世家贵族集团就更是如此。这天曹错在军营里,跟一堆粗糙的汉子滚在一堆摸爬滚打,每次爬矮木桩的时候他都会被迫啃一口的雪碴子,这要是稍稍抬头拱背就会被钉在木桩上密密麻麻的铁钉给扎到。
每回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一天下来,他的两条腿都是疲软的,他年纪太小,细胳膊细腿儿的,要不是碍于他秦王世子的身份,指不定要怎么挨揍。
再加上先前体内的寒气堆积,咳得越来越频繁,他时常是一忍再忍,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才猛地咳两声。
天暗时,钱贺值完差,正打算找自家外甥去喝酒,陆吉道:“你最近还挺闲,这么早就补当差了。”
“冬日天暗得早,换班的时辰也就跟着提前了,”
钱贺将收录的刀别在腰间,搓了搓被吹冷的手,道:“我现在值的是白天的差,等明年开了春就该换成夜里的差了。”
试探
两人一同来到楼里吃酒,坐在靠火炉的旁边,钱贺放下剑,一偏头就看到几个熟人,他看着那三人,突然觉得还挺有意思,照理来说这三人是怎么都凑不到一块儿去才对。
钱贺喝了碗温酒之后,笑着往陆吉那边儿靠了些,道:“犹颂,你看靠窗那边。”
“靠窗那边儿有什么稀奇事儿吗?”
陆吉闻言偏头看过去,还真就稀奇了。
钱贺道:“曹世子怎么跟梁庭轩和潘逢贵凑到一起去了,这两人可是浑水摸鱼惯了的老狐狸,世子跟他们在一块儿,怕是要吃亏咯。”
“那可不见得,”
陆吉喝了口酒暖和身子,道:“你别看曹错年纪小,人却聪慧得紧,再加上现在他身边还有郭玉珩给他出谋划策,他未必能吃亏。”
钱贺挑了一下眉,“啧”
了一声,道:“你倒是把这些事给摸清楚了。”
陆吉:“遂隐先生名满天下,谁不知道,他膝下成渊玉珩二子,在读书人心中的地位颇高,如今曹错竟有本事请得郭玉珩,他的路,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