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卿湖的脚刚踏出门外,水汜就从外面跑来,浑身都湿透了,喘着气道:“不好了大人,不好了。”
“发生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许卿湖道。
水汜道:“好多百姓一听说要把水引到农田里面,都不愿意,现在都聚在一起闹事,人太多了,我们根本就不敢凿水渠。”
许卿湖把手里的伞递给水汜,道:“走,去看看情况。”
城底的水已经淹过了人的膝盖,房屋在低处的居民皆是苦不堪言,连连叫苦,而且低处还有很多脏东西,水面都浮起了好些老鼠的尸体,尸体都被水泡得发白了。
再加上这么多人在水里踩,保不准会往水里撒尿什么的,再这样下去,迟早得染病。
许卿湖站在桥上都能闻到水里的恶臭,他快步走到桥下,这里人挤着人,根本挪不出一个空地儿来。
人群分两拨,一拨是由管豹带头要凿渠道的汉子,一拨则是奋力反抗,坚决不让他们凿渠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全部挤在脏水里。
管豹手拿着工具,吼道:“你们这些人,不帮忙也就算了,还添乱,这水这么臭,你们闻不到吗?”
站在他对面的老头儿不乐意,道:“这水要排,但是不能往农田里排啊,要是排了我们的庄稼就得涝死,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老头儿这番话说到众人的心坎儿里去了,本来尹安就穷,交了赋税之后,大家伙儿度日都成了问题,如今要引水去灌本就水源富余的庄稼,这摆明了就是在把人往绝路上逼,换做谁都不会愿意。
众声喧哗,你一句我一句地吼,内容无外乎都是这水灌不得,但是管豹铁了心的要灌,他管不了这些人这么想的,既然都决定了要灌,他就一定得灌。
管豹骂道:“他奶奶的,说什么都不听,老子今天非得凿渠,这水灌也得灌,不灌也得灌。”
说着管豹就跟人动起手来,许卿湖吼道:“住手。”
管豹作势还想动手,但是一看到许卿湖就怂了,大家伙儿看到有刺史出面便也都消停了许多。
为首的老头儿双手背在身后,道:“大人,这些庄稼是我们的命根呐,庄稼要是没了,我们明年都得饿死,这水灌不得呀。”
“那就不灌。”
许卿湖冷声道。
管豹:“大人……”
许卿湖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道:“大家伙儿都回去吧,这水排不了,上头的人不管,我们还管什么?都回去该做什么就什么。”
不管是拿着工具要凿渠的人还是阻止凿渠的男女老幼都没有一个人动,许卿湖笑了一声,道:“都愣着做什么?走啊。”
身后的汉子想着不值当啊,自己不要命地挖了这么些天,这水还解决就算了?他说:“大人,水还没排完……”
许卿湖:“这水没有银子排不了,这事儿得通知张大人,让他去问朝廷拨银子,都回去吧。”
汉子道:“大人你有所不知,我们年年都找张大人,但是朝廷不拨银子啊,说是宁东那边战事吃紧,银子都拿去打仗了,可我们谁都知道宁东太平,没什么战事,分明就是户部的人攥着银子不愿意拨。”
另一个男人连忙拽住了他不让他继续说,小声提醒道:“这话可不兴说啊。”
这些人心里头都知道,银子是被户部的人攥着,但是没人敢说,要是被人告了密,这就是诬陷朝廷命官的重罪,许卿湖瞧着那汉子有骨气,便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我叫唐德青。”
“唐德青,”
许卿湖偏头看他,道:“是个汉子,但是这事儿我也没办法,户部不拨银子,又不能灌农田,这水祸就只能这样。”
许卿湖说完就走,没有一丝要停留的意思。
刚才的老头儿连忙上前挡住了许卿湖的去向,道:“大人,这水都臭了,就这么放任下去,尹安迟早得染病呐。”
许卿湖:“那就凿渠灌田,把臭水引到土底下。”
老头儿为难得落下了两行清泪,道:“不行啊大人,这水一灌下去,作物就得涝死,今年要是没有收成,我们明年吃什么?”
许卿湖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你来?”
“……”
许卿湖道:“水都淹到腰上来了,雨还没停过,这水要是不通活不活得过明年都是问题,眼下人都离死不远了,还他妈在想明年的粮食,你眼光怎么就这么长远呢?”
老头儿讪讪地闭嘴了,许卿湖道:“尹安屯了这么多年的粮食,现在遭了水灾,粮仓就该打开了,今年才过半,这么早操心明年的事,当下的日子就不过了?”
老头儿道:“许大人,你要能说服张大人开粮仓我们绝对不会多说什么,就怕这粮仓张大人是不会开的呀。”
“好,”
许卿湖抬声道:“文台,凿渠灌田。”
水汜领着汉子开始凿地,阻拦的这群人也陆陆续续地散了,管豹也拿着工具要去凿渠,许卿湖道:“你不用去了。”
管豹问:“那我做什么呀?”
许卿湖不冷不热道:“去山上跟着成渊训兵。”
萧淳跟着萧红香在府内闲逛,雨越来越小,空气里还有股泥腥气,枝头上好几处水珠,在树梢打转儿,总也不掉下去。
萧淳还在为昨晚许卿湖说的那番话而不悦,萧红香偏头看了看萧淳的面相,道:“我们淳儿哪儿都长得漂亮,就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萧淳问。
萧红香摇了摇头,道:“昨日我问锦侯喜欢什么样儿的姑娘,他说要面带朱砂的,你若生颗红痣在脸上就好了,只是可惜,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