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板压不住
穗子的梦杂乱且冗长。
梦完了死前的情景,又梦到做鬼时坐在祖宅墙头。看着院外的树叶黄了又绿,盼着于敬亭一年一次回祖宅。
她活着的时候想不起来长什么样的男人,在她死后却是刻骨铭心。
梦里的穗子,心里满是仇恨,就想着拽着李有财一起下地狱,要用各种办法让李有财不得好死。
现实,已经接近凌晨两点了。
于家母子披着棉袄,站在炕前,焦虑地看着穗子。
这会太晚了,村里交通不方便,没办法去医院。
村医过来看,也说不出个一二来。
穗子是孕妇,不敢用药,更不敢针灸,眼看着她发烧说胡话,只能多盖被,把炕烧热点。
“这嘀嘀咕咕说啥呢?”
于敬亭这会心就跟炉子上烤糊的土豆似的,急得不得了。
听穗子一直说胡话,就把耳朵凑到她嘴边。
“娘,她怎一直说什么遗憾?”
“嫁给你这不着调的玩意可不就是遗憾么。”
王翠花煮了个鸡蛋剥了皮,在穗子身上滚来滚去。
能想到退烧的法子都用了,也不见有效果。
科学用到头没辙,那就要琢磨玄学了。
“说不定穗子是吓掉魂了,我跳一段看看能不能给跳起来。”
王翠花说着就要找她的手鼓去。
于敬亭忙拦着。
“你可快消停点吧,一点用没有,好人都得给吓出毛病来。”
王翠花也知道自己那一套都是糊弄外人的,自家人摊上事儿是不能那么搞。
“烧报纸吧,再拿个铁杓子来。”
村里如果有孩子受惊,要么在孩子头顶烧一小条报纸,要么拿着铁杓站在门前敲门框,据说能把吓到的孩子“魂”
找回来。
王翠花双管齐下。
好不好用不知道,祖祖辈辈都这么传。
“陈涵穗回家了!”
王翠花站在门前敲门框。
于敬亭站在炕前烧报纸。
梦里的穗子听到了这嘈杂的声音,眉头越皱越紧。
报纸上的油墨遇到火,烧出特殊的味道,伴随着王翠花一声声呼唤她回家的声音,梦里陷入黑暗的穗子脚下出现一条路。
光和希望撒满黑暗,心里的困惑骤然解开。
她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却少了一抹人间烟火,这就是她最大的遗憾。
在她坐在于家祖宅墙上,看到于敬亭每年都等她回家时,心里一直是悔恨的。
年轻时,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多变的人生,选择了逃避,事实证明跑错了。
换个角度看世界,她最想把握住的,就是这满是眷念的烟火味。
淡淡的人间烟火,像是烧猪毛似的感觉——猪毛?!
穗子觉得这烟火味太像过年杀猪时燎猪毛的味儿了,越闻越觉得真实。
“我x!你把穗子头髮烧着了!!!!”
王翠花拎着铁杓砸于敬亭,于敬亭手忙脚乱的把火捏灭。
他站在炕前烧报纸,掉下来一小块,把穗子头髮烧了一小块。
还好没烧到肉,可是有一边短了一截,太明显了。
“她醒了不得把墙哭塌了?!”
于敬亭看着惨遭“毁容”
的媳妇,慌得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