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简陋的农家小院,门开着,楚泉走了进去,在院子里叫了一声:“有人吗?”
一个驼着背的老人杵着拐杖走了出来,“来了来了!”
这应该就是符风荷的父亲吧。楚泉笑着和老人家打了个招呼,随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老人听了,泣不成声,抓着楚泉的手哽咽:“女儿啊,我苦命的女儿啊……”
在老百姓看来,死后怨气成灵是大不吉,哪家哪户出了这种事情,就和闹鬼一样,人人避之不及。这老人家女儿死了,老伴也去了,还要遭受其他人的冷眼,日子肯定不好过。可是楚泉发现,老人的住所虽然简陋,但生活必需品倒是样样都不缺。
楚泉拿到符风荷母亲的灵位,临走之前还特意问了老人家生活有没有什么困难。老人家叹了口气,道:“赵城主他经常接济我这个老头子……”
楚泉一听这话,不禁感叹那个赵谦除了强抢民女之外,倒还是个痴情的好人。
办完这些事,天已经黑了。楚泉在一家客栈住下,打算第二天再回城。用过晚饭,他也不着急休息,换了身衣服就出门了。
少华城虽然是边疆小城,但夜生活倒还挺丰富。楚泉去夜市逛了逛,玩了些新鲜的小玩意。置身在热闹的人群中,让他觉得比较心安。夜深了,他干脆不回客栈了,直接到整条街上最热闹的妓院,叫了两个漂亮的姑娘陪自己喝喝酒。他对女人是没什么兴趣,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楚泉自认为平时话不多,但让他一天说不了几句话他也受不了,要不然怎么会找个死人解闷呢。楚泉觉得,自己在这天说的话,比他大半年全部说的话还要多。姑娘们贴上去被楚泉推开后,也非常识趣地不再对他动手动脚,只是陪喝陪聊。楚泉对姑娘们的服务很满意,只是有点可惜为什么不是男孩子。
楚泉不是没有想到趁这个机会逃得远远的,但想到重病的姜城主,满怀希望等待自己的符风荷,还是放下了这个念头。最重要的是,凭宋双非和庄越等人的本事,真的要对自己动手,楚泉一个人在不熟悉的世界,也躲不了多久。
由于头天晚上没怎么休息,回到安灵城时楚泉的脸色并不好看。宋双非接过他买来的药材,笑着冲楚泉挤挤眼,一副“我全都明白”
的表情,“在少华城中可过得愉悦?”
楚泉随便敷衍了几句,便回房休息了。自从知道了某件事,楚泉开始渐渐和宋双非疏远,但是他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以免让宋双非起疑心。
一入夜,楚泉就捧着符风荷母亲的灵位来到放置她遗体的民居。当夜幕完全降临时,一抹幽白从遗体上汇聚起来,形成一个怨灵的形象。符风荷一看见楚泉手中的灵位,整个人都在颤抖。
“娘亲……”
符风荷飘了过来,抬起手想要触摸牌位上的名字,却怎么也碰不到。
“我昨天见到你父亲,他过得很好,赵谦也很照顾他……”
符风荷哽咽地点点头,冲楚泉勉强一笑,“楚公子,多谢。”
“不客气。”
符风荷长叹一口气,“我该走了,楚公子,后会无期。”
楚泉没有再说什么,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符风荷幽白的躯体一点一点变得透明,直到完全消失,她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楚泉手中的灵位。
☆、
怨灵是逝去的人在人间留下的强大的怨气,他们没有生命可言,说到底不过只是一个印迹而已。可是在楚泉看来,他们会说话,会微笑,会怒吼,他们有思想,有记忆,有的时候楚泉会忘记他们只是没有生命的灵体。
符风荷真的就这样消失了。三年前,她离开了这个让她彻底失望的世界,但是她却留下了一段记忆。而现在,她是真真切切地走了,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楚泉看着棺材中的好像只是睡着的女孩,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媚娘飘了进来,轻声问:“她已经走了吗?”
“嗯。”
楚泉把思绪收回来,“你怎么不来送送她?”
李媚娘笑得很牵强,“我也想,但是我怕我会伤心——虽然我已经没有心了。”
李媚娘顿了顿,继续道:“我比风荷早死几年,我还记得她刚被送到安灵城时的样子,唯唯诺诺的,和受了惊的兔子一般。那些凶神恶煞的男人看到她就想要欺负,可是我却舍不得……”
楚泉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静静低听着。
“真是可笑,我活着的时候一个朋友都没有,死之后还有了这么一个可心的人。只可惜,现在连她也……不过这样也好,毕竟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种解脱。”
李媚娘沉默了半晌,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玩世不恭,“如果哪天,我夫君一家死光了,我再去陪风荷好了。”
楚泉若有所思。
从民居出来后,楚泉犹豫许久,最后朝城北走去。自从上次偷听了燕熙潮和庄随的对话后,楚泉再也没有去找过他。
燕熙潮的宫殿还是老样子,楚泉来到书房,感觉到脚边一阵柔软,低头一看,是那只黑猫正蹲在自己脚边,用脑袋蹭着他的小腿。楚泉正要弯下腰揉揉猫咪的耳朵,就听见燕熙潮的声音:“怎么不进来?”
楚泉干脆把黑猫抱进怀里,走进书房,只见燕熙潮飘在半空中,眼睛盯着墙壁上的一幅画,似乎在聚精会神地欣赏着。
“王爷在看什么?”
楚泉凑了过去。
“京城。”
那幅画上是一条繁华热闹的街,街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街上人来人往,形态各异,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