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雙胖嘟嘟的小腳丫踩著濕漉漉的地面,濺起的水珠砸在坐在木凳上的方秋燕身上,當母親的越生氣,兩個小崽子踩得越歡快。
在這家家戶戶縮衣節食的年頭,除了那鎮上的富貴人家,哪個農家小娃能被養得胖嘟嘟的?大河村多的是頭大身小瘦巴巴的小娃子,像陳家這般把小娃餵的不乾瘦,就已經是別人眼中的「胖娃子」了。
見著桃花,方秋燕反手給了倆兒子屁股蛋子一巴掌,笑罵:「洗完了就趕緊回屋去,鴨蛋給弟弟穿衣裳。」
「娘,我才不給他穿呢。」鴨蛋捂著屁股蛋,啪嗒啪嗒踩著地上的水漬,濺了方秋燕一身,哈哈大笑著就往屋裡跑。
「娘,他壞,哥哥壞蛋!我打哥哥!」鵝蛋也捂著屁股蛋,追著他哥一路哇哇大叫著回了屋。
方秋燕看著他們兄弟倆跑回了屋,這才回頭招呼桃花:「快進來,自個找凳子坐,我收拾收拾地上這攤子水,倆皮猴鬧騰得緊,院子都沒處落腳了。」
「大嫂我幫你。」兩家親近,桃花眼裡也是見不得活兒的,她從屋檐下的柴垛旁拿了掃帚,幫著大嫂一道收拾。
方秋燕攔不住,便也由著她幫忙,笑著說:「就該多來村里走動,人多熱鬧些。可是大虎送你過來的?他人呢?」
昨夜睡覺前,陳大石在身上摸到一瓶藥,是他眼中的大冤種表弟被鎮上醫館裡的大夫忽悠花了二兩銀子買的神丹妙藥,據說止血消炎效果極好,老大夫宰人時表情淡定,篤定自個的藥就是頂好的妙藥。
妙不妙藥陳大石不曉得,反正一兩銀子一瓶把他心疼夠嗆。
他表弟買了兩瓶,是頭肥羊,被宰得心甘情願。
可眼下,他看著這瓶不知道啥時候塞到他衣裳里的貴重玩意兒,哪裡還能不清楚?是他表弟偷偷塞的,當面給就怕他會拒絕。
大虎啥性子,從小到大都是說一不二的人,外人都說他霸道,只有被他惦記在心裡頭的自家人才曉得那種被重視的滋味。
一兩銀子的貴价東西啊,真是眼也不眨就給了。
方秋燕聽他說完前因後果,沉默了一會兒後便叫他收著吧,大虎的心意咱記著別忘了就行,拒絕才是外道了,他那性子不喜兄弟間客氣拉扯來去的。
他給你們,就是真心想給,推辭反而傷心意傷感情。
陳大石的胳膊本就傷著,既然這藥如此貴价,效果肯定比自個隨便扯把藥嚼吧嚼吧敷在胳膊上強多了,方秋燕到底擔心自家男人的胳膊,便也不跟表弟客氣了。
一瓶貴价藥,夠他們兄弟倆養好胳膊了。
她心裡念著衛大虎的好,便把感激都給了桃花,對她愈發的親熱,說起話來笑容就沒停過。
「大虎去縣裡了。」桃花說,「院子旁邊爹墾了塊地出來種菜,他來村里尋二舅借菜種,家裡沒甚活計要做,我便跟著來了,想著和兩個嫂嫂說說話。」
「那可找對人了,二嬸種菜的把式在村里算是獨一份,同樣的菜就她侍弄出來的最大顆水靈,許多人家都尋她借菜種呢。」能把種菜說成把式的,在村里就只有二嬸一人,那可真是,用二叔的話來說,真真就是老天爺賞飯吃,他婆娘種的菜挑去鎮上賣,半路上就能被人搶光。
二叔對此自豪得很,村里人家眼熱想去他家借菜種,都要捧著他說好話,他婆娘可給他長臉了!
就為這事兒,二嬸經常和他吵架,她不樂意把自家的東西白拿給別人。
說是借,難道人家還真能還?還來的東西也不如她自家的好啊!在二嬸眼中,那真就跟白送沒啥區別。
不過嘛,二嬸小氣都是對外人,對自家人很是大方,她家的菜種年年都是二嬸叫她男人去家裡拿的。
當然也不白拿,親戚之間各有往來。今日她家拿了菜種,明日家中吃點啥好東西都會均出一碗給二嬸家送去。
親戚便是如此了,日常小事從不計較,非但不計較,還全靠這些來往維持呢。
掃完院子,方秋燕去灶房兌了碗糖水,不由分說端給桃花喝。
桃花以為是白水,村里人家相互串門端水喝是常態,她沒有多想,端著碗抿了一口才發現居然是糖水。
她頓時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臉蛋紅紅的,羞得很。
大舅家的日子雖比村裡的窮苦人家好過一些,但也不富裕,家裡的糖哪裡是能隨便用的,怕是小娃子鬧著想喝一碗甜水,屁股蛋都會挨兩下棍子。
大嫂咋、咋還給她兌糖水喝啊?
方秋燕見她臉蛋紅撲撲的,還跟個沒嫁人的小姑娘似的害羞,樂得不行:「喝吧你,趕緊趁屋裡那倆皮猴沒發現,否則待會兒那倆聞著味兒來可就糟了。」
誰家有好東西不是緊著自個兒子,方秋燕偏不,反倒背著親兒子給表弟媳偷偷兌糖水喝。
被特殊照顧的滋味,桃花從小到大都沒有體驗過,她一時之間心緒涌動,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熱意,使得她忽視了自己的年紀,捧著碗小口小口把一大碗甜水喝了個乾乾淨淨。
口腔里都是甜滋滋的味道,她眯著眼睛抿了又抿。
桃花知曉自己不是饞嘴了,她只是渴望又貪心地回味這獨一無二的……偏心。
從未被偏愛過,這一碗糖水,能叫她記一輩子。
衛老頭借完菜種,站在大舅家門口沒進來,對坐在屋檐下陪方秋燕納鞋底的桃花道:「家裡還有些果子,我同三石說了,你回家時捎上他和三花,叫他們再拿些果子回家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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