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银子!黑店啊!伊chun唬了一跳。那个年轻人顿了一下,摘下腰间的一块木牌,道:&ldo;你拿着这东西去找邱大夫,他自然知道。&rdo;伙计没捞到订金,只得嘀嘀咕咕地进去喊人了。过了没一会,门帘一掀,一个年约三旬的青年大夫快步而出,朝那年轻人抱拳道:&ldo;抱歉,晏少爷,新来的孩子没规矩,不认得你,让你久候了。&rdo;那位姓晏的少爷摆摆手不当一回事,自己将袖子摞起露出伤口,道:&ldo;你看这个。&rdo;邱大夫凝神看了一会,倒有些吃惊:&ldo;咦,这伤口很是古怪!莫不是巴蜀那几个……&rdo;话未说完,晏少爷忽然抬头朝伊chun这里望过来,雪白的一张脸,长眉秀目,端的是好清俊容貌,更难得的是眉宇间那种气质,清而不浊,与墨云卿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神采飞扬。&ldo;姑娘是来求诊的?&rdo;晏少爷声线略低,隐含威势。伊chun原本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求医,被他这一问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讪讪地走进来,低声道:&ldo;有没有……便宜点的大夫?五十文实在是……&rdo;晏少爷看了一眼邱大夫,他会意点头,道:&ldo;那请姑娘稍候,待我为这位公子疗伤之后,再随姑娘出诊。&rdo;她又吓了一跳,摆手道:&ldo;不用你!你是名医,一两银子的订金呢!&rdo;邱大夫笑道:&ldo;那是新来的孩子乱说而已,我算什么名医。何况医者悬壶济世,救人为先。姑娘请稍候。&rdo;伊chun稍稍放下心,抓了把椅子靠窗坐着,此时再听他二人说话,声音果然小多了,常人的耳力只怕根本听不见。但这种程度,对她而言还是小菜一碟。其实她也不是故意要听,但医馆里静悄悄的,他俩自己要说话,她就算不听好像也不行。&ldo;巴蜀那几人居然追到了这里?少爷身边竟没有半个护卫么?&rdo;&ldo;不关殷三叔的事,是我自己想单独走走。只没想到他们竟不惜化装扮作妇孺,用别致暗器伤我,所幸还有余力逃出,但这暗器却无论如何也取不出来,只得劳烦邱大夫。&rdo;&ldo;暗器还是小事,看起来像是有毒。&rdo;邱大夫自伤口中挤出血来,放在鼻前一嗅:&ldo;癫狂百蛇……唔,似乎还有些许仙人散。并非不可解,少爷莫急。&rdo;说罢也不知从何处取来一根单薄锐利的小刀片,一刀切下去,伤口顿时绽开,血流的更多了。那位晏少爷却神色平静,另一手兀自端着茶杯,茶水晃也不晃一下。忙活了半日,邱大夫从那伤口里取出三枚带着倒钩的铁针,针头蓝莹莹的,显然是放在毒药里炼过。原来那就是传说中淬了毒的暗器。伊chun一手撑着脸,拿眼睛偷偷看,看得目不转睛。邱大夫取了药粉撒在伤处,细细包扎了,这才拿笔写药方:&ldo;我马上就取药。&rdo;晏少爷摆了摆手:&ldo;我自己取,那位姑娘还等着你呢,救人要紧。&rdo;这话说的很轻,寻常人绝对听不到,可伊chun分明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qg。他不由朝邱大夫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即起身,对伊chun温言道:&ldo;姑娘,我们这就走吧。&rdo;伊chun有点尴尬,抓了抓头发,小声道:&ldo;那……大夫的出诊费是多少?&rdo;她是穷人,花不起太贵的出诊费。邱大夫温和一笑:&ldo;不多,十文钱就可以了。&rdo;回到客栈的时候,杨慎还躺在chuáng上,脸色却好了很多,双眼不再像桃子一样肿。伊chun摸摸他的额头,轻道:&ldo;羊肾你别担心,我请了大夫,你马上就好啦。&rdo;&ldo;把手给我。&rdo;邱大夫坐在chuáng边,不着痕迹地打量这两个少年。杨慎慢慢把左手递给他,邱大夫凝神把了一会脉,这才说道:&ldo;不是毒,只是一种刺激的药粉罢了。不碍事,我马上开药方,明天就能痊愈。&rdo;伊chun这才松了一口气,摸摸心口。邱大夫想了想,又道:&ldo;公子是否经常心悸盗汗?莫不是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凡事想开些比较好。&rdo;杨慎微不可闻地颔首,眼睫微颤。邱大夫写了药方,和伊chun一起出门,装作搭话的模样笑道:&ldo;我看姑娘和那位公子身上都佩剑,想必是江湖中人。贤德镇附近有减兰山庄的势力,两位年纪还小,行事要低调些,莫要招惹了减兰山庄的人。&rdo;伊chun很奇怪:&ldo;招惹?减兰山庄很可怕?我们就是减兰山庄的人啊。&rdo;邱大夫自嘲地一笑:&ldo;是我多嘴了,只是听闻了一些江湖传言,虚无缥缈,姑娘不必放在心上。&rdo;伊chun本想问他江湖上有什么传言,他却将药方递给她,jiāo代:&ldo;姑娘这便去抓药吧。我还有别的病人要出诊,告辞了。&rdo;他走得飞快,眨眼就下了楼,消失在人群里。七拐八绕在小巷中走了一段,确定身后没有人跟着,这才抄近路回到医馆。晏少爷正在后院书房中坐着,新茶热气氤氲。&ldo;是减兰山庄的人,一男一女,年纪不过十五六,想必就是传闻中山庄主人钟爱的两个弟子了。这次应当是下山历练。&rdo;邱大夫放下药箱,说出自己的判断。晏少爷沉思片刻,低声道:&ldo;原来是那个过气的武林门派,听说还最喜欢血亲间自相残杀。如今这位主子倒挺开明,收外人做弟子,不过想必他的亲生独子心里不会好受。人那么多,斩chun剑却只有一柄,到头来不过是血亲残杀变成同门残杀。&rdo;&ldo;少爷,您要如何?&rdo;邱大夫问。晏少爷摇了摇头:&ldo;不必管他们,年轻小弟子而已。&rdo;伊chun熬好药端去杨慎房间,却见他在chuáng上坐得笔直,抱着枕头也不知想什么心事。&ldo;羊肾喝药啦。大夫说不能着凉,你快把被子盖上。&rdo;她走过去把他一推,杨慎却动也不动。&ldo;你在想什么?&rdo;伊chun很奇怪,忽而又恍然大悟:&ldo;是想那对讨厌的主仆?你放心,我记得他俩的样子,下次一定找他们算账。&rdo;他慢慢摇头,沉吟了一下,轻声道:&ldo;不是想他们……师姐,你看过太师父的锦囊吗?知道继承斩chun剑有什么条件?&rdo;她想不到他突然说起这个,摇了摇头:&ldo;我没看过,你知道有什么条件?&rdo;他没回答。过了很久,他将药端起一口喝gān,这才抱着被子倚在chuáng头,声音很轻:&ldo;师姐,我和你说过,家人都死在瘟疫中吧?&rdo;她点了点头。&ldo;……是我骗你,其实家人是死于仇杀。&rdo;伊chun略有些震动,低头怔怔看着他。烛火的微光在少年的脸上跳跃,令他看上去忽明忽暗,捉摸不定。&ldo;爹是个落魄江湖làng人,设馆授徒不行,摆摊做生意也不行。他笨的很,什么都做不好,所以娘成天骂他不中用。那时候,他每天过得都挺难受。后来有个旧友引荐他到一家新开的镖局去做镖师,第一趟镖行就是越过中原,将一批货物送到西域。路上遇到qiáng匪劫镖,他杀了几个人,原本以为是山中盗贼,也没在意,顺利回来之后得了大笔的赏银,说要带我们一家人去吃点好的。刚好那天我因为闹肚子没能出去,爹娘便将我托付给邻居马大婶,带着我哥出去了。这一去便没能回来,三个人都死在路上。&rdo;他说这一切的时候,十分平静,语气连一丝波动也没有。但拳头却捏得极紧,像是要把骨骼都捏碎一般。&ldo;后来我才知道,爹杀的那几人是郴州巨夏帮的,虽然与劫匪不是一伙,但那天路过见有利可图,打算浑水摸鱼来着,却被爹给杀了。他们在郴州也算一个大派,当然不会忍得下这口气,唯一能庆幸的,就是爹娘他们都死得很快,没什么痛苦。&rdo;伊chun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杨慎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ldo;师姐,我一定要继承斩chun剑,我得报仇。&rdo;伊chun走过去用力在他肩上一拍,大声道:&ldo;拿出点jg神来!要想着你一定能继承斩chun剑!别这么苦着脸,光靠想的,斩chun也飞不到你手里。&rdo;&ldo;师姐难道不想继承斩chun剑吗?&rdo;他抬头问。伊chun愣了一下,摸着下巴喃喃道:&ldo;我当然想……从小到大就这个任务了,不过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要继承斩chun不是须得办成太师父jiāo代的任务吗?还早呢。咱们现在努力闯dàng江湖,多积累点经验就好啦。&rdo;杨慎看了她一会,忽然笑了一下,轻道:&ldo;我还以为你会说gān脆让给我。&rdo;&ldo;我说这种话,你也不会高兴吧?&rdo;伊chun把药碗端起来,&ldo;不是靠自己的真本事得到斩chun,你一定不愿意的,对不对?&rdo;他怔了一会,慢慢点头:&ldo;……你说的对。&rdo;说罢,他又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ldo;师姐,你很好,我都知道。&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