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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页(第1页)

想到这里,赵王不禁惴惴,难道是进献的乐遥散和乐遥香丹出了问题?但那药丸和香丹都是精纯提炼,只有助兴之功效,绝无损伤人体的可能,怎么就得罪了皇帝呢?千方百计得与和梨子暗中联系上,这位小公公只带出来一句话:此事万勿再提。赵王得到此话,更潜心到音乐之中,连门都不出了。晋王之前被皇帝禁了足,赵王又自关紧闭,一时间各贵胄大臣们府邸内又生出多少猜测,加之和梨子又“摔伤”

了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伤的是货真价实,众人更试图着将这些情况联系起来,去猜这几天行猎到底发生了什么,还真出了几个版本,说什么的都有,所幸这事连当事人之一的赵王都是稀里糊涂不明就里,那些猜疑自更是与真实情况谬之千里。那一天他求婚的时候,对面的少女苍白的面颊,睁大了双眼。“你愿意娶我?”

一时间,那双眼睛说了多少话,疑问、犹豫、怀疑,看得出她有许多问题,比如,为什么,你是在怜悯还是要赎过……但是,最后她什么都没有说。“好。”

没有血色的嘴唇吐出这一个字后,盛初初重新低下颈子,把额头贴在膝盖上。那一刻,沈骥自己心里头也是五味杂陈,“你等我,”

他抛下这句话,从窗户口跳出。“砰!”

双掌击出拍碎了一根木桩,沈骥满头大汗略停了一下,走到兵器架前捡起一根长戟,在手上晃晃试试重量,汗水沿着他古铜色的结实的臂膀、脊背向下流淌,一直顺着脊背那条深深的沟壑,消失在长裤里。“阿骥!”

沈骥回头一看,沈恭背着手站在院子门口,脸上的表情是一贯的严肃。沈骥扔下长戟,走过去,唤道,“哥哥。”

兄弟俩来到大树下。沈恭问,“你一连休了三天假,赫连成风告诉我,你想和傅统领(内卫另一个副统领)调换职责,为什么?”

一顿,“是不是这次去行猎,发生了什么?”

沈恭心细如发,沈骥知道他早晚有此一问,回道,“不过去了三四天,哪里有什么事情,哥哥怎么会这么问。”

“陛下回京后冷落了赵王,已有人在猜是怎么回事。”

“没有。”

沈骥看向别处。沈恭知道他,若是有什么事他不想说,再难从他的嘴里问出来。又回到原题,“那么,你为什么要调换职务?长庆殿的守卫事关重大,陛下是信任你才将最重要的职责交给你……”

“哥哥不是说过,我兄弟二人的位置都太紧要,风险太大?”

沈骥打断他。“那也得陛下发话调换才可以。不论是你,还是我,陛下但有一句话让我们让出位子,咱们都没有一句话说。哪里有圣人不发话,臣子们先撂挑子的道理?”

沈骥沉默一会,“我知道了。”

沈恭拍拍他的肩膀,“阿骥,你二人自幼一起长大,陛下的性情你最了解。无论怎么样,他是君,你是臣,君臣之分如天地之差,万不可恃宠而骄,皇上是明理之人,该讲的情分,他自会讲的。”

沈骥苦笑,他何尝不明白兄长说的道理,只是这一次——间隙已生,不要说皇帝是否可以轻易揭过,自己若是就这样下去,则未免会让那一人失望,想到那双充满了疑问和问题、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的眼睛,她轻轻低头将额头贴在膝盖上,沈骥的心,顿时狠狠地一拧。这一向朝堂上没有什么大事。各地风调雨顺,百姓忙于夏耕,自古以来华夏的老百姓最不怕的就是吃苦,只要有饭吃,不怕辛勤耕耘,最怕就是兵荒战乱、天灾人祸,所以活在现在这样的年代,皇帝英明,朝政安稳,牧守们没有太过分,又摊上一个好年景,当真是知足。各地呈上的奏折都是一片祥和,又有自裴义就任大理寺卿后,不顾年迈,大力处理积弊案件,短短三个月竟清理了百余起沉案,更平反十几起冤案,其中三个本已判了死刑预备秋后问斩的,一朝冤情得雪,激动的不能人言。裴青天的名号被重新提及并流传起来,百姓们最爱这样的故事,编了多少裴义断案的情节,流传到民间。皇帝也跟着沾了光,只因他——“现如今的圣人虽然年轻,却最有识人之明,那裴青天裴公本是得罪了太祖爷爷被贬弃不用的,眼见一世英才就要埋没,多亏了弘德圣人慧眼如炬,三顾茅庐,请裴公出山,这才有了下面的故事,百姓的福祉……”

,一般的书馆讲裴公审案,都是以此开头,提到皇帝,向长安城的方向拱了拱手,下面的听客听了莫不点头——老百姓的思维很简单,能将裴大人这么好的官提拔起来重用,那定是好皇帝了!皇帝就跟老天一样,是不能选的,摊上晴是晴,摊上雨是雨,如今头顶上有这么个好皇帝,该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一件事啊!至于这位皇帝也会诛杀大臣,有时候甚至只是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比如说对自己的祖父盛肇毅,一家子九族,说灭就灭了,因着任太后求情,只留下两个人,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五姑姑,且是南北相隔或永不能再见了,盛予印叹了口气,抬头看看自己身边拈须坐着、正聚精会神听说书先生眉飞色舞神侃的伍先生,支起小下巴。散了场,叔侄(他们现在以叔侄相称,予印隐去盛姓,称姓伍)两人携手回家。予印轻轻问,“阿叔,皇上真的是好皇上吗?”

伍师爷道,“能让大多数人过上好日子的,就是好皇帝。”

“那么他就是了,”

孩童的心灵没有那么多转弯,予印灵慧,体会到伍师爷话语中的意思,脱口道,语气有一些失望。“阿诚不希望百姓们有一位好皇帝吗?”

伍师爷问。“不是的,”

予印摇头,“可是……”

可是如果杀死自己亲人的是一位混蛋皇帝,这样恨起来也更加顺理成章嘛。伍师爷笑笑,抚了抚他的头顶。两个人走了一会,予印又小声地问,声音比刚才轻、比刚才犹豫,“阿叔,杨老爷说的是真的吗?五姑姑她……不想认我。”

杨家依然在资助叔侄二人,京里的来信中也提到一次初初,叔侄二人还以为她现在仍然是皇帝的妃嫔,而且拒绝和予印相认。伍师爷不好回答了,反问他,“阿诚觉得呢?”

予印皱起眉认真思索。其实他们之前相处不多,盛予印是盛家嫡长孙,初初却只是侧室的一个庶女,若非有血缘,熟识度比陌生人躲不了几分。可是予印总想着家变后的那几天,是少女细弱的胳膊日日搂着自己,夜里哄他入睡,告诉他不要害怕,他还有姑姑和伍师爷,被拎下囚车的时候,她回过头告诉他,“予印不要怕,姑姑一会就回来。”

虽然当时才只三岁,他忘不了她的神情,她的眼。想到这里,小家伙严肃得摇摇头,“阿叔,我五姑姑不是那样的人,她一定会来找我的!”

伍师爷不说话,再摸摸他的头。前面一阵喧哗,好像是百姓们围拢起来,接着又散开跪在街道两边。伍师爷知道是官府的人出行,忙带着予印也到街边跪下。果然,不多时,锣声阵阵,伍师爷看旌旗牌号,竟然是岭南道刺史的仪仗,再往后看,只见开道衙役后面,两匹大马并驾而行,一人五十多岁年纪,黑红面膛,定是刺史本人了,另一人却是三十多岁,圆胖身材,相貌平庸,只不知他是谁,竟能让刺史亲自迎接。伍师爷的疑问很快有了答案,就听旁边一个衣着锦绣的男子道,“听说圣人遣使与大理王子一道回大理,这就是那使节了吧?”

“这使节是谁?”

仪仗过去后,另一人问。先说话的那男子一笑,“你连这都不知道,邸报上不是写着的吗?圣人令鸿胪寺大夫柳如辉为使,他就是国舅爷啊!”

周宗良来到宫城一处不起眼宫殿的庑房,打开门,一个侍女领着他往里走,走进内室,侍女揭开珠帘,示意他进去,周太医缓缓走进。一个身穿雪青色宫裙的少女正伏在案上读书,裙角压着一枚深紫色丝绦坠着的环佩,青黑的发髻上只簪了一朵珠钗。少女看见他,微微一怔,然后记起来他是谁,放下书本。她生的白,这样素雅的装扮更衬得人肤光胜雪,有如明玉珠辉。“盛姑娘,”

这位姑娘目前身份未明,周太医模糊地唤一声姑娘,微微躬身,“老夫奉皇上旨意,来给姑娘诊脉。”

初初道,“有李医娘在,我的身体已经大好了,不用再劳烦周太医。”

相似的场景,相似的对话,只是这一回,初初没有了上一回的惶恐犹豫,换做周宗良觉得头痛。这时候李医娘从外面进来,周太医看见她,先是觉得面熟,接着一笑,“原来竟是你,若是知道你在这,老夫真不用来了。”

李医娘欠了欠身,“周世伯。”

原李医娘出自医药世家,她的父亲与周宗良是旧识,侍奉过前齐哀帝(前齐最后一任皇帝),大周建立后,太祖善待前齐留下的太医、宫人,不少人留下来侍奉新帝,不过李医娘的父亲李太医感念哀帝的知遇之恩,自请去了行宫。周太医深知李太医医术精湛,远在自己之上,李医娘一脉相承定也不多遑让,便起身告辞,“如此,老夫先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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