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扎罗·卡塔尼奥!这不叫背叛,这叫拨乱反正。”
龙华民冷笑一声。
“你要拨乱反正?马泰奥·里奇在的时候你怎么不反正?”
郭居静的捏紧了拳头。
郭居静还记得,利玛窦每次谈及龙华民,都是以师傅对徒弟的口吻对龙华民赞赏有加。利玛窦曾不止一次出过后继有人的感慨。
“只有教皇才能改变教会。”
龙华民用挑衅的眼神看向郭居静。
“你简直是疯了!”
郭居静双眼通红,眉头紧皱。
“我哪里疯了?圣教唯一,天神唯一!”
龙华民的眼神逐渐狂热。
“传教不是讨伐!不是取代,是文化与思想交流与互补。只有求同存异才能互相充实!”
郭居静的思绪翻涌,他回想起利玛窦说过的话,不禁悲从中来:八万里而来,交友请益,但求人与我同,岂愿我与人异耶!
“子先兄,敢问圣上如何看待我教?”
郭居静不再跟龙华民争吵,他明白自己与龙华民已经是同志而不同路了。
“天意难测,我又岂敢妄议。”
徐光启此言半真半假。他知道皇上既要用耶稣会,又要钳制耶稣会。但他现在已经无法确定皇上会用那种方式来达成这个目的。
张天师称病不来,只派自己的女儿进京敷衍皇上,狗咬狗式的制衡多半是走不通了。
张显庸的长子张应京比长女张诗芮小不了多少,甚至在今年春末还上表神宗皇帝,说希望与郡主喜结连理。神宗见此事涉及朱氏皇族,还好好考虑了一番,只是还没等得出结论,皇帝便病笃了。
路上染疾很正常,但为什么不派长子而派长女?徐光启心想。
虽然徐光启不知道张显庸具体在想什么,但神州大地千百年来的历史告诉他,奉诏称病不朝,不是想反就是想逃。
如果张天师这把刀子递不上去,就只能换一把刀子了。徐光启又思考片刻,最后给郭居静追加了一个偏正面但模糊的补充:“虽说如此,但至少现在应该还是不排斥的。”
南京,狮子山麓,天妃宫
张应京和父亲张显庸一同结束冥想。
“父亲,咱们还不北上吗?这都快十一月了。”
导出体内的最后一口浊气,张应京便迫不及待地询问父亲:“皇上召令我龙虎宗进京论道,我们却一直在南京蹲着。长姐虽略通道术,但毕竟是一介女流。传出去各方道友岂不笑我龙虎宗无人?”
“论道?吾儿,你的道行还浅呢。”
张显庸收敛心神,睁开眼睛,将目光投到长子身上。
“圣旨上就是这么写的,还能有假?”
张应京不解。
“世间万物,有虚有实,虚实相生,变幻莫测。”
张显庸站起身,轻撩道袍,严肃地说道:“世间诸道,仅次天地大道而独立的,恐怕就只有圣意了。不解天道则不辨昼夜、不知星移。不解地道则不识草木、不明毒益。而不解圣意,轻则富贵尽失,重则杀身之祸。”
“圣旨乃形而下之器,圣意乃形而上之道。解器悟道,方能化险为夷。”
“您是说皇上并非召我等进京论道。”
张应京思虑再三,试探性地问道。
“当然不是!幸亏有此一病,否则还看不清呢。”